第236年 平高昌置西州,定礼乐兴国学,太宗思治而慎刑(2 / 2)
丙子日,百官再次上表请求封禅,太宗下诏同意。又命令各位儒士详细制定礼仪制度;任命太常卿韦挺等人为封禅使。
司门员外郎韦元方拖延了给使者发放通关凭证的时间,使者上奏弹劾他;太宗大怒,将韦元方贬为华阴令。魏征劝谏说:“帝王的震怒,不能轻易发作。前次因为使者的事情,连夜发出敕书,事情如同军机要务,谁不感到惊骇!况且宦官这类人,自古以来就难以供养,他们言语轻率,容易引发祸患,让他们独自远行出使,非常不合适,这种做法不能助长,应当特别谨慎。”太宗采纳了他的意见。
尚书左丞韦悰核查到司农寺购买的木材价格比民间贵,上奏说司农寺隐瞒钱财。太宗召见大理卿孙伏伽,让他记录司农寺的罪责。孙伏伽说:“司农寺没有罪。”太宗感到奇怪,询问原因,孙伏伽回答说:“只因为官府购买的木材价格贵,所以私人的木材价格才便宜。如果官府购买的木材价格便宜,私人的木材价格就没有理由便宜了。我只看到司农寺识大体,不知道它有什么过错。”太宗醒悟过来,多次称赞孙伏伽;回头对韦悰说:“你的见识和才能远远比不上孙伏伽。”
十二月丁酉日,侯君集在观德殿献上俘虏。太宗举行饮至礼(军队凯旋后庆祝的礼仪),大赦天下三天。不久任命麹智盛为左武卫将军、金城郡公。太宗得到高昌的乐工,将他们交给太常寺,把九部乐增加为十部。
侯君集攻破高昌后,私自夺取了高昌的珍宝;将士们知道后,争相盗窃,侯君集无法禁止,被有关部门弹劾,太宗下诏将侯君集等人关进监狱。中书侍郎岑文本上疏,认为:“高昌昏庸无道,陛下命令侯君集等人讨伐并攻克了它,不到十天,就将他们交给大理寺治罪。虽然侯君集等人自己触犯了法律,但恐怕天下人会怀疑陛下只记录他们的过错,而忘记他们的功劳。我听说任命将领出征,主要是为了战胜敌人,如果能战胜敌人,即使贪婪也可以奖赏;如果战败,即使廉洁也可以诛杀。因此汉朝的李广利、陈汤,晋朝的王浚,隋朝的韩擒虎,都身负罪责,君主因为他们有功,都给予了封赏。由此看来,将帅大臣中,廉洁谨慎的少,贪图财物的多。因此黄石公《军势》中说:‘使用有智慧的人,使用勇敢的人,使用贪婪的人,使用愚笨的人,所以有智慧的人乐于建立功劳,勇敢的人喜欢实现自己的志向,贪婪的人急于追求利益,愚笨的人不会计较生死。’希望陛下记录他们的微小功劳,忘记他们的重大过错,让侯君集重新回到朝廷任职,再次为陛下效力,虽然他们不是清正廉洁的大臣,仍然可以作为贪婪愚笨的将领,这样陛下虽然违背法律但德行更加彰显,侯君集等人虽然受到宽恕但过错更加明显。”太宗于是释放了他们。
又有人告发薛万均私自与高昌妇女通奸,薛万均不服,太宗从宫中调出高昌妇女交给大理寺,让她与薛万均对质辩论,魏征劝谏说:“我听说‘君主以礼对待臣子,臣子以忠侍奉君主。’如今派遣大将军与亡国妇女对质辩论闺房私事,实际上得到的好处很少,失去的尊严却很多。过去秦穆公赏赐偷马的人饮酒,楚庄王赦免扯断帽缨的人,何况陛下的德行高于尧、舜,难道还比不上这两位君主吗!”太宗立即释放了薛万均。
侯君集的马得了额疮,行军总管赵元楷亲自用手指沾取马的脓液嗅闻,御史弹劾他谄媚,赵元楷被贬为括州刺史。
高昌平定后,各位将领都立即受到奖赏,行军总管阿史那社尔因为没有皇帝的敕旨,唯独不接受奖赏,等到另外的敕旨下达后,才接受,他所取的只是一些年老体弱的人和破旧的物品。太宗赞赏他的廉洁谨慎,将从高昌得到的宝刀以及一千段各种彩色丝绸赏赐给他。
癸卯日,太宗在樊川打猎;乙巳日,返回宫中。
魏征上疏,认为:“在朝的群臣中,担任关键职务的人,虽然责任重大,但陛下对他们的信任还不够深厚,因此有人心怀疑虑,处事苟且。陛下对大事宽容,对小罪严厉,临时发怒责备,难免带有个人好恶。委托大臣处理大事,责成小臣办理小事,这是治理国家的方法。如今委托大臣职务时,就重视大臣而轻视小臣;等到遇到事情时,就信任小臣而怀疑大臣。信任自己所轻视的人,怀疑自己所重视的人,想要达到天下大治,难道可能吗!如果任命大臣担任高官,却苛求他们的小过错,那些舞文弄法的官吏,就会顺着陛下的旨意,歪曲法律,罗织罪名。大臣为自己辩解,就认为他们心中不服罪;不辩解,就认为他们所犯的罪行都是事实;进退两难,无法自我表白,就会苟且谋求免祸,弄虚作假成为风气。”太宗采纳了他的意见。
太宗对身边大臣说:“我虽然平定了天下,但守住天下非常困难。”魏征回答说:“我听说战胜容易,守住胜利的成果困难,陛下能说出这番话,是宗庙社稷的福气啊!”
太宗听说右庶子张玄素在东宫多次劝谏太子,提拔他为银青光禄大夫,代理左庶子。太子曾经在宫中击鼓,张玄素敲门恳切劝谏;太子拿出鼓,当着张玄素的面把它毁掉了。太子长时间不出来接见东宫僚属,张玄素劝谏说:“朝廷选拔贤能之士来辅佐太子,如今动辄数月不见宫中大臣,这对太子的品德修养有什么帮助呢!况且宫中只有妇女,不知道有没有像樊姬那样贤德的人?”太子不听。
张玄素年轻时担任刑部令史,太宗曾经对朝臣询问他说:“你在隋朝担任什么官职?”张玄素回答说:“县尉。”太宗又问:“没有担任县尉时是什么官职?”回答说:“流外官(未入九品的官员)。”太宗又问:“在哪个部门?”张玄素感到羞耻,走出宫殿时几乎走不动路,脸色像死灰一样。谏议大夫褚遂良上疏,认为:“君主能以礼对待臣子,臣子才能尽心竭力。张玄素虽然出身寒微,但陛下看重他的才能,提拔他为三品官员,辅佐皇储,怎么能再当着群臣的面追究他的出身呢!抛弃过去的恩德,造成一朝的羞耻,让他心怀郁结,怎么能要求他坚守节操、为国捐躯呢!”太宗说:“我也后悔问了这件事,你的奏疏深得我心。”褚遂良是褚亮的儿子。孙伏伽和张玄素在隋朝都担任令史,孙伏伽有时在大庭广众之下自述往事,毫无隐瞒。
戴州刺史贾崇因为他的辖区内有人犯了十恶不赦的罪行,御史弹劾他。太宗说:“过去唐尧、虞舜这样的大圣人,贵为天子,也不能感化他们的儿子;何况贾崇作为刺史,难道能让他的百姓家家户户都行善吗!如果因为这个被贬黜,那么州县官员就会相互隐瞒,放纵罪犯。从今以后,各州有犯十恶罪行的,不要弹劾刺史,只命令他们明确加以纠察,依法惩处罪犯,希望能肃清奸恶之人。”
太宗亲自检阅军队,因为部队阵列不整齐,命令大将军张士贵杖打中郎将等人;又因为张士贵杖打得轻而发怒,将张士贵交给司法官吏治罪。魏征劝谏说:“将军的职责,是国家的爪牙;让他执行杖打刑罚,已经不符合国家的法度,何况因为杖打得轻就将他交给司法官吏治罪呢!”太宗立即释放了张士贵。
上书言事的人大多请求太宗亲自阅览表奏,以防被蒙蔽。太宗询问魏征,魏征回答说:“这些人不识大体,如果让陛下一一亲自阅览,不仅朝堂上的事情,州县的事情也应当亲自处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