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9章 流沙城堡(下)(2 / 2)
第二天,李威很晚才醒。他看起来疲惫不堪,但对昨晚点香后的事情,记忆模糊。
“好像……做了个很可怕的梦。”他揉着太阳穴,眼神有些呆滞,“记不清了,就是觉得累。”
他没有再提发财的事,似乎连许愿这回事都忘了。他的生意,当然没有任何起色,依旧半死不活。
但是,变化还是发生了。
大概过了半个月,李威的一个很久不联系、据说欠了一屁股债跑路了的远房表哥,突然找上门。
他带来一个消息,李威乡下一个几乎没什么印象的叔公去世了,无儿无女,留下一栋位置偏僻的老宅,按规矩,归了李威这个唯一的亲戚。
那老宅又破又旧,根本不值钱。但就在办理过户手续后没多久,那片区域突然传出要规划拆迁的消息。虽然补偿款不算天文数字,但对我们这种拮据的家庭来说,无疑是一笔巨款。
李威欣喜若狂,整天念叨着是祖宗保佑,是他时来运转。只有我知道,这不是祖宗保佑。这是那炷香的“回报”。
他用某种我们无法理解、不敢直视的东西,换来了这笔钱。
拆迁手续办得很快。钱到账那天,李威特意出去买了很多好酒好菜,喝得烂醉。他抱着我,满嘴酒气地说着下流话,计划着怎么花这笔钱,眼神里又重新燃起了我曾经熟悉的光,但那光底下,藏着一丝我自己都无法确定的、冰冷的陌生。
夜里,他睡得很沉。我却毫无睡意。
我起身,走到客厅那个角落。绿萝已经搬了回来,在月光下舒展着叶子。地板干干净净,那个被暗红色香灰烫出的焦黑小点,我第二天就用力擦掉了,几乎看不出痕迹。
一切似乎都恢复了正常。
但我知道,有些东西,不一样了。
李威还是李威,可他偶尔会露出一种我从未见过的阴沉表情,尤其是在他不说话、独自发呆的时候。
他的体温,似乎比以前低了一些,夏天碰触他,也会感到一丝凉意。而且,他变得特别害怕听到那种细微的、类似虫子爬动的声音,一听到就会变得焦躁不安。
我得到了很多女人梦寐以求的“好日子”——有钱,丈夫看似“回心转意”。
但每个夜晚,当我独自醒来,听着身边丈夫均匀的呼吸声,看着黑暗中熟悉的家具轮廓,我都会想起那个点燃紫香的午夜。那些湿漉漉的爬行声,墙角舞动的黑影,窗外无声的注视,还有那缕钻进李威后颈的、有生命的暗红色烟丝。
我不知道李威许愿付出的真正代价是什么。我不知道那炷香到底引来了什么。我不知道那个“东西”是否还以某种形式,留在李威身体里,或者,就潜伏在我们这个家的某个角落,等待着下一次……“燃香”的机会?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知道,我用恐惧换来的生活,就像建立在流沙上的城堡,随时都可能崩塌。
而这座城市里,关于某种深夜点香能实现愿望,但代价难以想象的怪谈,或许,又多了一个鲜为人知的、毛骨悚然的版本。
这个版本,没有具体的形状,没有声音,没有痕迹,却像那缕暗红色的烟,无声无息,渗入骨髓,永不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