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4章 锤子交出去,心才真落地(1 / 2)
牛棚落成那天,杨靖蹲在新砌的青石墙根下,看二愣子正拿草绳捆最后一捆麦秸。
阳光透过牛棚顶的油毡纸漏下来,在他后颈晒出颗汗珠,滴在草绳上洇开个小圆圈。杨哥,二愣子突然直起腰,草屑沾了半张脸,昨儿夜里我闻着牛棚味儿了,跟咱旧牛棚不一样。
咋不一样?杨靖摸出旱烟袋,这是张大山硬塞的,说当领导的得有个架势。
旧牛棚是烂草混着泥腥气,二愣子挠头,新牛棚是青草香,还有...还有点甜。他吸了吸鼻子,像李寡妇蒸的黏豆包。
杨靖没忍住笑,烟杆敲在青石上:那是牛吃了系统换的精饲料,胃里舒坦了,拉的粪都香。他望着牛棚里十二头油光水滑的西门塔尔牛,想起三个月前拆旧棚时,小石头娘举着锤子手抖得像筛糠——如今倒好,牛蹄子踩在水泥地上响,比王念慈教唱的《咱们工人有力量》还带劲。
入夏头场雨下过第七天,刘会计的算盘珠子在堂屋里敲得比雨点儿还急。
杨靖掀开门帘时,正撞见他把算盘往桌上一摔:七百二十块!
卖牛的钱全在这了!煤油灯芯结了个黑花,把他脸上的褶子照得深浅不一,可这分红...
按信用股分?杨靖脱了胶鞋,泥点子甩在门槛上。
刘会计的算盘珠子又开始蹦跶:小石头家投了八十个工分当股金,二愣子就投了二十。
可按章程,信用股是按年初评的持家信用算的,二愣子去年救了李寡妇家落井的娃,又帮老王家挑了半冬水,信用分比小石头家高两档...
杨哥!院外突然传来小石头娘的大嗓门,蓝布衫下摆沾着草籽,合作社开分红会不叫我?她跨进门槛时踢翻了杨靖的胶鞋,弯腰捡鞋时从怀里掉出个红布包,我把压箱底的银镯子都翻出来了,就等...等...她忽然顿住,目光扫过桌上的算盘和账本,刘会计,我投了八十分,二愣子才二十分,他分我一半多?
堂屋里的人全静了。
张大山蹲在墙根卷旱烟,烟纸在指缝里簌簌响;王念慈正给狗剩补裤膝,针脚突然歪了;二愣子缩在门后,裤脚还沾着牛棚的草屑,手指头把门框抠出个小坑。
干活的不比记分的少流汗!张大山地拍在桌上,震得煤油灯晃了晃,二愣子天天最早来喂牛,小石头家就月初送了两筐菜——这分红能这么算?
小石头娘的脸涨成了紫茄子:我家那八十工分是拿去年省的粮票换的!
张叔你说这话,当我没流汗?
杨靖没说话,伸手碰了碰王念慈的胳膊。
她会意,从炕柜里抽出本蓝皮本子,封皮上平安屯共治日志几个字是杨靖用毛笔写的,墨迹早晕开了。三月初五,二愣子替李寡妇家修灶,耗时三时辰;三月廿一,二愣子帮老周家挑水,往返六趟;四月初七,二愣子给牛棚搭防雨棚,被钉子扎了脚...王念慈念得很慢,每念一条,二愣子的脑袋就往下低一寸,到最后,他的头顶几乎要碰到门槛。
刘会计突然抓起算盘,噼里啪啦拨了通珠子:二愣子这三个月,记了一百二十个工分的义务工!
小石头家...义务工是零。他推了推眼镜,镜片上蒙着层雾气,这工,比股金还实。
要不这么着,杨靖摸出根铅笔,在账本背面画道道,70%按股金分,30%按劳动贡献值补。
贡献值由值月记事员汇总,评委会核议。他抬头时,正撞见张大山儿子举着个皱巴巴的本子冲进来:我算出来了!
我爹偷偷替五户修了十七次农具,没记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