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射击(2 / 2)
弹匣是满的。
李长歌没有丝毫犹豫,几步上前,靴子踩过粘稠的血泊。
他俯身,左手抓住冰冷的枪管,右手灵巧地解开肩带搭扣,用力一拽,便将那支沾着主人未干血迹的长枪夺了过来。枪身沉重,木质枪托冰凉,带着一种粗粝的可靠感。
他反手将几乎打空的自来得插回腰间,双手稳稳托住汉阳造。
冰冷的金属触感透过掌心传来,奇异地平复着剧烈的心跳。
他熟练地拉动枪栓,“咔嚓”一声脆响,黄澄澄的子弹被推入枪膛。
没有片刻停顿,他转身大步踏入磨坊内部。
一楼空旷,巨大的石碾盘如同沉默的巨兽。他目光一扫,锁定墙角一架通往二层的木梯。
梯子老旧,踩上去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他三步并作两步,身形敏捷地窜上二楼。
二楼的空间更加狭窄低矮,堆满了废弃的农具、散落的茅草和成捆风干的玉米棒子。
灰尘和霉味扑面而来。
南墙有一扇破败的窗,糊窗纸早已千疮百孔。
李长歌迅速推开摇摇欲坠的窗扇,凛冽的夜风立刻灌了进来,吹散了些许血腥和焦糊的气息。
他将沉重的汉阳造架在窗框上,冰冷的枪托抵住肩窝,右眼贴向粗糙的标尺缺口。
视野豁然开朗。
村口那条蜿蜒的土路如同一条灰白的带子,清晰地铺展在瞄准视野中。
烟尘已近,如同奔腾的黄色浊流,裹挟着一股凶悍的力量汹涌而来。
打头的是一辆架着机枪的偏三轮摩托,挎斗里的机枪手正探出半个身子,紧张地左右张望。
后面跟着十几匹狂奔的军马,马上的骑兵军服杂乱,但都背着长枪,个个面目狰狞。
更远处,引擎轰鸣,隐约可见卡车笨重的轮廓。
目标,清晰无比。
李长歌深深吸了一口气,混杂着灰尘和死亡气息的空气灌入肺腑。
他屏住呼吸,手指稳稳地搭上冰冷的扳机。标尺缺口、准星、摩托车上那个探着身子、戴着大檐帽的机枪手身影——三点一线。
世界骤然安静。
风声、远处逼近的轰鸣、楼下火焰的噼啪……一切声音都消失了。
只剩下心跳在耳中擂动,每一次搏动都带动着准星在目标胸口那模糊的军装色块上微微起伏。
距离,约一百五十米。风速,轻微东南风。
他微不可察地调整着枪口,将风的微弱推力计算在内。
抵肩的枪托传来一种沉实的、血脉相连的感觉。冰冷的金属贴着脸颊,带来一丝奇异的清醒。
就是现在!
食指,平稳而坚决地扣下!
“砰——!”
汉阳造特有的、沉闷而极具穿透力的枪声骤然炸响!
枪托狠狠撞在李长歌坚实的肩窝,带来一阵熟悉的钝痛。枪口喷出的火焰在昏暗的二楼窗口一闪即逝,浓烈的硝烟味瞬间弥漫开来。
子弹撕裂冰冷的空气,带着致命的精准。
土路上,正高速奔行的摩托车猛地一歪。
驾驶员的头颅如同熟透的西瓜般爆开,红的白的在烟尘中四溅!
失去控制的摩托车瞬间翻滚出去,与冻硬的地面剧烈摩擦,发出刺耳的金属刮擦声,火星飞溅!
挎斗里的机枪手被狠狠甩飞出去,身体在空中扭曲成一个怪异的姿势,重重砸在路边的石头上,无声无息。架着的机枪也摔脱了,零件散落一地。
突如其来的打击让后面的骑兵队伍瞬间大乱!
“吁——!”
“敌袭!有埋伏!”
“在那边!磨坊!磨坊二楼!”
惊骇的吼叫、战马的嘶鸣、慌乱的勒缰声混杂在一起。狂奔的马队像被无形的大手猛地勒住,人立而起的战马,惊慌失措的士兵,场面一片混乱。有人试图举枪朝磨坊方向盲射,子弹胡乱地飞向夜空和周围的土墙。
李长歌对此充耳不闻。
他眼神如同冻结的寒潭,只有窗外的目标在眼中放大。
枪栓被他以惊人的速度拉动,“咔嚓!”滚烫的弹壳跳出,划出一道微弱的弧线,跌落在布满灰尘的木地板上。下一颗子弹上膛。
他的枪口瞬间移动,锁定了混乱马队中一个正挥舞着手臂、试图稳住阵脚、穿着军官样式大衣的身影。那人显然是个小头目,正声嘶力竭地呼喝着。
瞄准,呼吸停滞,扣动扳机!
“砰!”
又是一声沉闷的怒吼。
枪声未落,那个挥舞的手臂连同半边肩膀猛地炸开一团血雾!
军官的身体被巨大的冲击力带得从马背上倒飞出去,重重摔落在冻土上,抽搐了两下便不再动弹。他胯下的战马受惊,惨烈地嘶鸣着,疯狂地冲向旁边的同伴,引发了更大的混乱。
“队长!”
愤怒的咆哮响起。
几支步枪开始朝着磨坊二楼那个黑洞洞的窗口疯狂射击。
子弹“噗噗”地打在磨坊的土墙上,穿透腐朽的木板,在二楼的杂物堆里激起更多尘土和碎屑。
一颗子弹甚至擦着李长歌架枪的窗框飞过,带起一溜木屑。
李长歌不为所动,如同钉在窗口的石像。
汗水顺着他的鬓角滑落,在沾满烟灰和血污的脸上冲开一道沟壑。
他第三次拉动枪栓,动作依旧稳定。“咔嚓!”弹壳落地。
这一次,他的枪口指向了那辆刚刚停稳、车厢里正有士兵惊慌失措往下跳的卡车。目标不是人,而是卡车引擎盖上那隐约可见的散热铁网。
屏息。
瞄准。
卡车在视野中微微晃动。
击发!
“砰!”
子弹带着啸音,精准地钻进了散热格栅深处!
“当啷!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