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龙吟映心（1 / 2）

茶心的意识像是坠入了千年不化的寒潭，四周是浓得化不开的混沌。方才与青萝共饮最后一盏茶的暖意，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灵体中流逝，连带着她指尖最后一点实体触感，都在雨幕的氤氲中变得虚浮。檐角的铜铃早已沉寂，唯有雷雨声在天地间反复回荡，那声音不再是开篇时铁锈般的凛冽，反倒像极了煮沸的老茶，带着一丝回甘的钝响。

她试着抬手去触碰案上的茶盏，指尖却径直穿了过去。灵体已经透明到近乎无形，唯有眉心那一点由茶圣令凝聚的微光，还在固执地闪烁着。玄鉴沉睡时渡来的陆羽本源茶气，如同风中残烛，明明灭灭间，映出她眼底最后一丝清明。“原来这就是消散的滋味。”茶心在心中轻语，没有恐惧，只有一种尘埃落定的淡然——就像煮茶时浮沫散尽，露出茶汤最本真的澄澈。

就在这时，一阵异样的震动突然从灵体深处炸开。

不是耳朵听见的声音，而是灵魂层面的共鸣。那震动起初极轻，像初春冰面开裂的微响，随后越来越沉，越来越烈，仿佛有一头远古巨兽在她的意识深处苏醒。茶心猛地“睁开”眼，混沌的视野中竟浮现出点点金光，那些金光顺着她灵体的纹路游走，所过之处，原本消散的灵识竟短暂凝聚，连指尖都重新有了微弱的触感。

“这是……”她心中泛起惊涛骇浪。这股力量熟悉又陌生，熟悉到让她想起大战时那道撕裂黑暗的白光，陌生到比彼时更显磅礴，更显厚重，仿佛承载了千百年的岁月沉淀。

震动陡然拔高，化作一声震彻神魂的龙吟！

没有尖利的嘶吼，只有雄浑如黄钟大吕的长鸣，从她灵体的每一寸肌理中迸发而出。茶心甚至能“看见”，那道龙吟裹挟着金色的茶烟，从她眉心的微光中冲天而起，穿透了涤尘轩的屋顶，穿透了漫天雨幕，直抵云霄。雷雨似乎被这声龙吟震慑，瓢泼的大雨竟凝滞了一瞬，随后才更猛烈地落下，却再也掩盖不住那股横扫天地的气韵。

这不是幻觉。

茶心清晰地“闻”到，空气中除了雨水的湿气，还弥漫开一股醇厚的茶香——那是她施展“无味之茶”时，凝聚了三界茶韵的香气，此刻却比那时更显纯粹，更显霸道。她“看见”，涤尘轩院中的那株灵种突然剧烈摇晃，枝头未开的花苞竟提前舒展，吐出七彩琉璃般的花瓣，每一片花瓣都在龙吟声中震颤，吸收着散逸的茶韵；她“看见”，远处山林中的精怪们纷纷匍匐在地，对着涤尘轩的方向顶礼膜拜，眼中满是敬畏与虔诚；她甚至“看见”，仙界的凌霄宝殿上，正在议事的众仙齐齐变色，望向人间的方向，脸上写满了震惊。

“茶烟化龙，道韵共鸣……”茶心的意识突然清明起来，过往的片段如同走马灯般在眼前闪过，却比前两章的回忆更显清晰，更显鲜活。

那是大战最惨烈的时刻，清虚子引动仙界雷劫，妄图将妖界与人间一同焚毁。她站在涤尘轩的屋顶，手中握着玄鉴渡来的半块茶圣令，身后是青萝泣血的呼喊，身前是毁天灭地的雷霆。彼时她脑中一片空白，唯有一个念头——守住这方天地，守住身边的人。她将壶灵本源与茶圣令的力量彻底融合，煮出那盏“无味之茶”，茶汤化作茶烟，在雷劫中凝聚成龙形，一声龙吟便震碎了漫天雷霆。

“当时只道是绝境求生，却不知那龙吟之中，早已藏了天地大道。”茶心心中恍然。古人云“朝闻道，夕死可矣”，此刻她才算真正领悟了“茶心”二字的真谛。所谓茶心，从来不是单纯的煮茶之术，而是守正之心，是担当之心，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赤诚之心。她以壶灵本源为薪，以众生安危为水，煮出的早已不是茶，而是她的道。

龙吟声愈发高亢，金色的茶烟在雨幕中凝聚成更清晰的龙形，龙鳞上闪烁着细碎的光芒，那是无数被她帮助过的生灵的感激，是三界众生对她的认可。茶心感觉自己的灵体正在被这股力量撕扯，一半在消散，一半在升华，这种矛盾的感觉却让她无比通透——就像茶叶在沸水中翻滚，历经煎熬，才析出最浓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