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狼嗥悲歌(1 / 2)
西亚的焦土与死亡被远远抛在身后,但那股紫热病的甜腥恶臭,如同无形的幽灵,依旧缠绕在司通的鼻尖,烙印在它的记忆里。它一路向西,再向西南,穿越安纳托利亚的高原与谷地,避开日益紧张的十字军据点与穆斯林王国之间的战线,如同一条灰色的影子,掠过动荡不安的地中海东岸。
它的目标明确——伊比利亚。那片欧洲大陆最西端的土地,崎岖、荒凉,被来自北方的寒流和来自南方撒哈拉的热风共同塑造,充满了野性的力量。更重要的是,那里是灰风的领地。
灰风,司通脑海中浮现出那头在坎塔布连山脉清冷月光下完成蜕变的巨大银狼。它的智慧,它的骄傲,它那统领狼群、与山林共生、甚至能与边缘地带人类形成微妙默契的独特存在。它是这片被黑暗逐渐侵蚀的大陆上,司通所能想到的、唯一可能理解并遏制蝠人蔓延的自然之力。或许,灰风和他的狼群,能成为对抗那污秽孢子的屏障,能保护那些尚未被紫热病吞噬的土地。
希望如同一簇微弱的火苗,在司通冰冷的心底摇曳。它加快了脚步,翻越白雪皑皑、寒风呼啸的比利牛斯山天险。山脉如同巨大的脊梁,分隔了法兰西的丰饶与伊比利亚的狂野。
当它终于踏上伊比利亚的土地,空气中弥漫的气息却让司通骤然停下了脚步。
不对。
这不是它记忆中那片充满野性生机、被月光和狼嗥统治的土地。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令人窒息的焦糊味,混杂着一种……冰冷彻骨的死寂。风带来远方人类城镇的气息,但那气息中充满了恐惧、猜疑和一种歇斯底里的宗教狂热,而非往日山民与自然共存的相对平和。
更浓烈的,是那股它一直在追踪的、属于蝠人的腐败甜腥气!虽然比东方战场所闻更为稀薄、更为隐蔽,如同毒蛇潜行于草叶之下,但它确实存在,并且似乎与人类那狂热的情绪奇异地交织、发酵着。
司通的心一点点沉下去。它沿着记忆中的路径,向着灰风统治的核心区域——那片森林与峭壁交错、河流奔腾的坎塔布连山深处疾奔。
越靠近目的地,不祥的预感越发强烈。
被焚毁的森林。大片焦黑的树桩指向天空,如同绝望的手臂。一些新生的、扭曲的植被在灰烬中顽强探出,却带着不自然的暗绿色泽。
被遗弃的牧羊人小屋,门板破碎,屋内有挣扎和破坏的痕迹,墙壁上留有巨大的、非利爪所能造成的深刻划痕,以及已经变成暗褐色的、泼洒状的血迹。
空气中开始出现另一种臭味——未被掩埋的、开始腐烂的大型动物尸体的味道。
终于,它抵达了那片熟悉的、曾回荡着狼群嗥叫的巨大岩洞群所在的山谷。
景象,让司通浑身的血液瞬间冰冷,仿佛被比利牛斯山的冰雪彻底冻结。
曾经狼群盘踞的主洞口,被熏得一片乌黑,岩石崩裂,显然经历过烈火的焚烧和暴力的破坏。洞外那片开阔的、狼群日常休憩嬉戏的空地上,景象更是惨不忍睹。
大片大片暗褐色的、已经渗透进泥土里的血迹,覆盖了地面。许多被粗暴砍断的、粗壮结实的兽类腿骨和碎裂的颅骨散落四处,上面残留着清晰的刀斧劈砍和野兽啃咬的痕迹。空气中弥漫着浓重到无法散去的血腥味,以及硫磺和火刑的余烬味道,还有一种……极其微弱的、濒临消散的蝠人孢子恶臭,与狼群本身狂野的气息绝望地纠缠在一起。
这里发生过一场惨烈无比的屠杀。不仅仅是人与狼的战斗,还有……狼与某种扭曲存在的厮杀。
司通金色的瞳孔剧烈收缩,它压抑着不祥的预感,小心翼翼地收敛所有气息,如同融入阴影的流水,滑入那幽深、死寂的主洞窟。
洞内更为昏暗,昔日狼群栖息留下的干燥草木气息已被浓烈的血腥、焦臭和一种深深的绝望感所取代。洞壁上,那些由历代狼群用爪牙刻画出的、象征月华、狩猎与山林之灵的原始壁画,被粗暴地用利器划得面目全非,覆盖上了粗糙的、代表十字架的刻痕和一些模糊不清、却充满恶意的亵渎符号。
司通一步一步走向洞穴最深处,那里有一处天然形成的、略高于地面的石台,曾是灰风俯视族群、接受月光洗礼的地方。
现在……
司通的呼吸骤然停止。金色的瞳孔在极度震惊中放大,倒映出那足以冻结灵魂的景象——
一颗巨大的、覆盖着粗硬银灰色毛发的狼头,被一根粗大生锈、沾满黑褐色血痂的铁钉,死死地钉在石壁之上!
那正是裂爪!在灰风牺牲后,继承其衣钵的狼王。
狼头双目圆睁,凝固着无尽的愤怒与不屈,以及一丝深可见骨的悲怆。锋利的獠牙呲出,嘴角凝固着黑褐色的血块,似乎临终前仍在发出怒吼。它曾经闪烁着智慧与野性光芒的、如同月光凝聚的独眼,此刻只剩下一个空洞的血窟窿,另一只完好的眼睛里,最后的光芒早已熄灭,只剩下被风干的、无尽的绝望与冰冷。断裂的脖颈处参差不齐,显示它并非被干净利落地斩首,而是经历了极其残忍的折磨与撕扯。
伟大的狼王,坎塔布连山脉的守护者,最终竟以如此惨烈、如此屈辱的方式,落幕于此。
司通感到一股撕裂般的痛楚从心底涌起,并非出于温情,而是出于一种对纯粹力量与智慧被如此卑劣手段玷污、毁灭的极致愤怒。月羽的哀鸣与裂爪凝固的绝望在这一刻重叠,化为它喉间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几乎无法听闻的悲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