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1章 深情送别（1 / 1）

圣旨既下，军情如火。宁远侯府门前，一时间车马辚辚，甲胄铿锵。亲兵们沉默而迅速地检查着马匹、辎重，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大战将至的肃杀与紧迫。顾廷烨一身玄甲，外罩猩红披风，立于阶前，正与几位副将最后确认行军路线与补给事宜。他面容冷峻，目光锐利，周身散发着久违的、属于沙场统帅的凛冽气场。

澄园内院，却是一派异样的宁静。明兰早已起身，亲自替顾廷烨整理好最后几件贴身衣物，又去小厨房看了看为他准备的、路上易携带的干粮点心。她动作不疾不徐，眉眼间一片沉静，仿佛今日并非夫君远征之日，只是寻常的一个清晨。

时辰将至，顾廷烨处理完外间事务，大步回到内室，做最后的告别。他推门而入，只见明兰正站在窗边，手中捧着一个以深青色锦缎包裹的物件，阳光透过窗纱，在她周身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她今日穿了一身藕荷色折枝梅花纹的衣裙，颜色素雅，衬得她肤光如雪，乌发间只簪了一支简单的白玉簪子，清丽脱俗，不见半分悲戚之色。

听到脚步声，她转过身来，目光平静地迎上他。没有眼泪，没有哽咽，甚至连一丝强颜欢笑的勉强也无，只有一片深潭般的宁静与理解。

“都准备好了？”她轻声问道，语气如同询问他今日是否去衙门一般自然。

顾廷烨看着她这般模样，心中那因离别而生的滞涩感，竟奇异地被抚平了些许。他点了点头，目光落在她手中的物件上：“这是？”

明兰走上前，将那个深青色的包裹递到他面前，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郑重：“侯爷此次出征，凶险未知。妾身别无他物可增侯爷胜算，唯愿此物，能再护侯爷一次周全。”

顾廷烨接过，入手沉实。他解开锦缎，里面赫然又是一面护心镜！与之前那面形制相仿，但镜面似乎更加厚重，边缘包裹的钢圈也更为坚韧。而最引人注目的是，那深青色锦缎包裹的边缘，同样以同色丝线紧密缝合，但在心口对应的位置，月白色软衬之上，不再是“平安”二字，而是以更加细密坚韧的青黑色丝线，绣上了四个稍大、笔力却更显沉毅的小字——“凯旋归家”。

凯旋归家。

这四个字，不再是单纯的祈愿平安，更蕴含了对他建功立业的期许，以及对他必定归来的坚定信念！她将“家”字绣于其上，便是告诉他，无论胜败，这里永远是他的归处。

顾廷烨的呼吸骤然一窒，指尖拂过那四个仿佛带着温度的字体，胸腔里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又酸又胀，滚烫一片。他抬起头，深深望入明兰眼中，那里面没有小女儿态的依恋不舍，只有一种与他并肩而立、共同面对风雨的坚韧与信任。

“我……”他喉头滚动，想说些什么，却发现任何言语在此刻都显得苍白。

明兰却微微摇了摇头，阻止了他未尽的话语。她伸出手，替他理了理胸前猩红披风的系带，动作轻柔而专注，仿佛要将这最后的触碰刻入心底。然后，她退后一步，目光清亮地看着他，一字一句，清晰而坚定地说道：

“家中一切有我，侯爷务必珍重。”

没有哭哭啼啼的挽留，没有千叮万嘱的忧虑，只有这短短十二个字，却重逾千斤。她承诺会守住他们的家，照顾好他们的孩子，打理好侯府上下，让他毫无后顾之忧地去征战沙场。而她所求，不过是他“珍重”自身。

顾廷烨紧紧攥着手中那面沉甸甸的、绣着“凯旋归家”的护心镜，金属冰冷的触感与那四个字带来的滚烫暖意交织在一起，几乎要灼伤他的掌心。他看着她沉静而坚毅的面容，心中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与决心。

“好。”他重重颔首，声音低沉而沙哑，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般的决绝，“等我凯旋。”

他没有再多言，将护心镜仔细贴身收好，仿佛那不是一面冰冷的钢铁，而是她滚烫的心跳与全部的寄托。随即，他转身，大步向外走去，玄甲铿锵，披风猎猎，背影挺拔如松，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

明兰站在原地，没有追出去，也没有倚门相望。她只是静静地听着那坚定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听着院门外传来马蹄嘶鸣与军队开拔的号令声。直到所有的喧嚣都逐渐远去，最终归于一片寂静。

她缓缓走到窗边，推开窗户，深秋的风带着凉意涌入，吹动了她额前的碎发。远处，官道的方向，尘土尚未完全平息。她极目远眺，目光似乎穿透了重重屋宇，落在了那支奔赴北境的军队最前方，那个玄甲红披风的身影上。

良久，她轻轻阖上眼，将眼底深处那一丝无法完全掩饰的牵挂悄然掩去。当她再次睁开眼时，眸中已只剩下一片沉静的波光。

她转身，走向摇床。士程不知何时醒了，正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母亲。明兰俯身，将儿子轻轻抱入怀中，感受着那软糯的小身子带来的温暖与踏实。

“士程，”她低声对着懵懂的孩子，也对着自己说，“爹爹去打坏人了，我们会好好的，在家里等他回来。”

阳光透过窗棂，静静地洒落在母子二人身上，勾勒出一幅温暖而坚韧的画面。送别未曾流泪，不代表心中无牵无挂。只是那份情深，已化为内在的磐石，足以支撑她在他离去的日子里，独自撑起一片天空，静候凯旋之音。

而那面崭新的、绣着“凯旋归家”的护心镜，则带着妻子最深沉的爱与最坚定的信念，紧贴着他的心口，伴随着他，一同奔赴那未知的、充满血与火的北境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