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2章 镜廊迷影（1 / 2）
“听涛阁”再次迎来了访客，但这次不是在子夜，而是在一个阴云低垂的午后。江风比前夜更显急促，卷着浪涛，一遍遍拍打着堤岸，发出沉闷的咆哮。茶楼依旧挂着“打烊”的牌子，里面却不再只有温守拙一人。
沈惊鸿携林薇而来，老周和两名护卫紧随其后，警惕的目光扫过茶楼的每一个角落。与上次的潜入不同，这次他们是正门而入。温守拙似乎早已料到，正静坐在上次那间“观澜”雅室内，茶海上的水汽氤氲，茶香比夜半时分更为清晰。
当林薇踏入雅间，目光与那位仙风道骨的老者相遇的瞬间，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攫住了她。那不是恐惧，也不是好奇，而是一种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细微的共鸣与排斥交织的奇异感受。就好像有两股无形的力场，在她与老者之间轻轻碰撞了一下。
温守拙在看到林薇的刹那，古井无波的眼眸中也掠过一丝极淡的惊异，随即化为更深沉的探究。他缓缓起身，做了一个古老的拱手礼：“林小姐，老朽温守拙，恭候多时了。”
他的目光温和，却带着一种穿透力，仿佛能看进林薇的骨子里，看清她灵魂上不属于这个时代的烙印。林薇强压下心头那股异样感，微微欠身还礼：“温先生。”
沈惊鸿上前一步，不动声色地将林薇半挡在身后，姿态是全然保护的姿态。“温先生，人已带到。有什么话，现在可以明说了。”
温守拙的目光在沈惊鸿保护性的姿态上停留一瞬，微微一笑，伸手示意：“二位请坐。林小姐脸色似乎不佳，不妨先饮杯热茶，定定心神。”
桌上已备好了三盏茶，澄澈的茶汤散发着暖香。
林薇没有去碰那杯茶，她直视着温守拙，开门见山：“温先生，我听惊鸿转述了您的话。您说我是‘异数’，会引发‘因果反噬’，我想知道，具体指的是什么？我身体的异常，又和这些有什么关系？”
她的声音清晰而稳定，带着一种急于寻求真相的迫切，没有丝毫怯懦。
温守拙赞许地点了点头，似乎欣赏她的直接。“林小姐快人快语，那老朽便直言了。”他端起自己那杯茶，却没有喝，只是看着杯中悬浮的几片茶叶，缓缓道，“天地如同一面巨大的镜子，万物皆有其影，此谓之‘定数影廊’。每个人的言行，都会在这影廊中留下痕迹，相互交织，构成既定的命运轨迹。”
他用了一种更形象的说法来解释他的理论。
“而林小姐你，”他抬起眼，目光如镜，映出林薇的身影，“你并非诞生于此世‘镜廊’之人。你的到来，如同将一颗本不属于此镜的石子，投入其中。石子本身或许微小，但它激起的涟漪，却会不断扩散，扭曲、覆盖、甚至抹去原本存在的‘影迹’。”
“你救下本该死去之人，便是抹去了他在‘镜廊’中既定的‘死影’，强行留下了‘生迹’。你改变本应发生的事件，便是扭曲了那片区域‘镜廊’的纹路。一次两次，或许尚可被‘镜廊’自身的力量慢慢抚平、适应。但次数多了，范围广了，这种强行更改积累的‘张力’，便会达到一个临界点。”
他的语气变得凝重：“这‘张力’，便是老朽所说的‘因果律的反噬’。它可能以各种形式呈现，或许应验在你所改变之事的相关者身上，带来意想不到的厄运；或许，直接作用在你这个‘异数’本身——比如，你感受到的那种被此世排斥、仿佛要消散的‘虚化’之感。因为‘镜廊’正在本能地修复因你而产生的‘错误’，最直接的方式，就是将你这颗‘错误’的石子剔除出去。”
林薇的脸色随着他的叙述变得越来越白，手指冰凉。温守拙的解释，将她内心深处模糊的恐惧具象化了！她一直以来的不安，原来并非空穴来风！她救下顾言笙，改变了他的命运，那“反噬”会应在哪里？是让他最终以另一种方式惨死？还是报应在惊鸿身上？而她自己的“虚化”，果然是这个世界在排斥她、试图“修正”她这个错误！
沈惊鸿紧紧握住林薇冰冷的手，他的脸色也极为难看。他虽然不完全理解那玄妙的“镜廊”之说，但“反噬”和“剔除”这两个词，他听懂了！这老家伙是在说，薇薇救人的善举，反而会招致恶果，而她本身的存在，正面临着被彻底抹杀的危险！
“荒谬！”
沈惊鸿厉声驳斥，“按你所说，见死不救、放任悲剧才是正道？这是什么混账道理！”
温守拙面对沈惊鸿的怒气，神色不变，只是淡然道：“沈先生，道理并非由人喜好而定。江河奔流，自有其道，强行改道，或可解一时之渴，亦可能引发更大洪灾。老朽并非主张见死不救，而是指出‘异数’强行干预‘定数’所带来的、不可避免的代价。此乃天地规则，非关善恶人情。”
他看向林薇，眼神带着一丝复杂的怜悯：“林小姐，你每动用一次‘先知’，改变一次‘定数’，你与此世‘镜廊’的排斥力便会增强一分，你自身的‘锚点’也会松动一分。直至……彻底消散。”
林薇浑身一颤，沈惊鸿能清晰地感觉到她身体的僵硬。
“那么，‘锚定’又是什么？”
林薇的声音有些发颤，但她强迫自己问下去，“你说可以帮我‘锚定’在这个时代，是什么意思？如何做到？”
这是她来此最核心的目的。
温守拙放下茶杯，双手交叠置于膝上，姿态肃穆。“所谓‘锚定’，便是增强你与此世‘镜廊’的联结，让你这颗‘外来之石’，尽可能地被‘镜廊’接纳、认可，成为它的一部分，从而减轻排斥，稳固你的存在。”
“如何增强联结？”沈惊鸿抢着问道，这是他最关心的问题。
“方法有二，一易一难。”温守拙缓缓道，“易者，在于‘情’。与此世之人，尤其是与你命运已深刻交织之人，建立越深厚、越稳固的情感纽带，便如同在此世‘镜廊’中，为你打下了一根坚实的‘情感之桩’。情感的力量，能够在一定程度上对抗规则的排斥。这或许也是为何，林小姐在沈先生身边时，不适感会减轻的原因。”
沈惊鸿和林薇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动。原来他们之间的感情，竟然就是对抗那无形排斥的第一重力量！这解释，与林薇自己发现的“情绪影响”规律不谋而合！
“那……难者呢？”林薇追问，心中升起一丝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