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4章 她埋的种子,开出了光(2 / 2)
“我们自己会好起来。”
而在更南的塌陷矿区,蓝护卫正目睹着一场惊心动魄的生死营救。
一群当地孩童,正在废弃的井口练习他曾在河边见过的“绳语”。
忽然,井下传来一阵杂乱的抖动,一名断了三根手指的少年,因误判信号,被困在了深不见底的矿井中!
“拉!快拉!”岸上的孩子们惊慌失措,拼命拉扯绳索,却让井下的抖动更加剧烈,显然少年已经陷入窒息的恐慌。
蓝护卫刚要出手,却见另一名瘦弱的少女猛地扑倒在地,将那根传递生命的麻绳紧紧贴在耳边,双目紧闭,连呼吸都仿佛停止了。
数息之后,她忽然睁眼,双手如蝴蝶穿花,打出了一组全新的节拍——慢三、快三、停顿、再快三!
那节奏不快不慢,竟与一个正常人深呼吸的周期完全吻合!
奇迹发生了。
井下那狂乱的抖动竟渐渐平息,随后,以同样沉稳的节奏回应。
不多时,那被困的少年,被众人平稳地拉了上来。
蓝护卫上前查探,那少女抬起布满灰尘的脸,轻声道:“水里的老师说,慌的时候,别想别的,先听自己的心跳。”
蓝护卫沉默了。
他想起苏烬宁赴死前对他说的话:“你要相信,这世上,总有人比我更懂得,要怎么活下去。”
他懂了。
他缓缓解下腰间那陪伴了他一生的、象征着井卫无上荣耀的旧刀鞘,郑重地交到少女手中。
“以后传这个,”他的声音嘶哑,“别传兵器。”
当夜,他在井边燃起篝火,用烧焦的木棍在地上画了一整夜。
天亮时,一套完整的绳语进阶体系已然成型,涵盖急救、预警、安抚三大类,宛如一张烙印在大地上的神经网络。
他悄然离去,身后,朝阳正从地平线升起。
高原归来的阿阮,行走在中原一片龟裂的旱地。
掘井十丈,不见滴水,大地仿佛已经死去。
她正欲离去,却见一群农妇围坐田头,手持兽骨打磨的骨片,互相敲击,发出一阵阵低沉的嗡鸣。
那声音毫无章法,却透着一股执拗的生命力。
阿阮闭目倾听,那看似杂乱的频率中,竟有一段旋律,与《共感文》中记载的“引泉诀”有七分相似!
只是更粗糙,更质朴。
她不动声色地加入其中,以自身精纯的感知力,悄然引导着那散乱的节奏,将其拧成一股更具穿透力的共振。
三日后,一声沉闷的巨响自地底深处传来,随即,一股浑浊的地下水喷涌而出!
村民们爆发出震天的欢呼,跪倒在地,称其为“圣音唤泉”。
阿阮却只是摇摇头,将自己那根青色的发带,默默系在了井边一棵枯死的柳树上。
当晚,她在梦中,再次听到了那七声孤雁的悲鸣。
但这一次,不再是独响。
千万种声音,从长城的听地瓮里,从疫区村落的敲碗声中,从矿井的绳语上,从农妇的骨片间……从帝国的山川、河流、田野、矿脉中升起,彼此应和,汇成一片无边无际的星河低语。
阿阮猛然惊醒,泪流满面。
《共感文》从未失传,它只是换了一种语言,成了人间烟火里,最鲜活的脉搏。
然而,就在这场遍及天下的无声觉醒达到顶峰之时,林墨却在荒野的驿站中,迎来了自己的末日。
当北方那道绚烂的极光划破夜空,当千万双“眼睛”同时睁开的刹那,她体内的气血瞬间逆流,一股灼热的剧痛从四肢百骸涌向心口,竟是“末世之眼”最恐怖的反噬之兆!
她终于明白,她多年来暗中服用“护魂散”为苏烬宁延寿,早已让自己的生命与苏烬宁的波动产生了深度共鸣。
如今,苏烬宁散入天地的意志被彻底激活,她的身体,成了这股洪流唯一的旧通道,即将被撑爆、崩解!
剧痛中,苏烬宁临终前的遗言在她脑海中炸响:“若有一天你觉得我在,那就不是我,是你自己在。”
是她自己……
林墨惨然一笑,她踉跄着起身,没有再试图用任何药物压制,而是将身上所有的丹方、药典,尽数投入火盆!
火光映照着她苍白的脸,她拿起一根烧黑的木炭,在驿站的墙壁上,写下了她此生最后的医道总结——《自然疗序九则》。
她写病由环境生,治当顺其势;写人体自有大药,医者之责在于引而不在于替……
当写到最后一句时,她猛地咬破指尖,以血为墨,点在了结尾。
“医者不必通神,但须信人。”
话音落下的瞬间,体内那撕裂般的剧痛竟奇迹般地骤减。
她倚着门框,望着窗外晨雾中掠过湖面的白鹭,只觉胸口那根紧绷了多年的弦,终于断了。
她不再是守护遗泽的人,而成了延续之路的一部分。
萧景珩已经踏上了返回京城的路。
长城关隘被远远抛在身后,随行的官员们终于松了一口气,开始商议着返京后的庆典与封赏。
然而,走了不过半日,天色却以一种不祥的速度迅速暗沉下来。
刚刚还晴朗无云的天空,不知何时已是铅云密布,沉甸甸地压在头顶。
风停了,空气变得黏稠而湿重,连马匹都开始不安地刨着蹄子。
远方的天际,传来一声沉闷的巨响。
那不是夏日里清脆的炸雷,而是一声低沉、悠长的轰鸣,仿佛不是来自天上,而是从大地深处,从连绵的山脉骨骼里,发出的一声痛苦的呻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