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5章 番外二：旧书店的雨（少年）（1 / 1）

十五岁的沈砚，已经习惯了在城市的阴影里独自生存。他离开了孤儿院，靠着远超同龄人的警觉和一股不要命的狠劲，在某些见不得光的地方接一些“零活”，勉强糊口。他像一匹孤狼，穿梭在肮脏的巷弄和霓虹闪烁的边缘，眼神冰冷，心硬如铁。

唯一能让他短暂驻足的地方，是城市角落里一家快要倒闭的旧书店。店主是个眼神浑浊、终日与酒瓶为伴的老头，从不管他。沈砚会在那里消磨掉一些无所事事的下午，不是为了阅读，只是贪图那份与世隔绝的安静，以及纸张散发出的、能让他紧绷神经略微松弛的陈旧气息。

一个闷热的夏日午后，暴雨骤至。豆大的雨点砸在书店斑驳的玻璃窗上，发出急促的噼啪声。沈砚靠在最里面一排书架旁，闭目养神，听着雨声，计算着下一个“活计”的风险。

书店的门被推开，带进一股湿漉漉的水汽和少女清脆又带着点焦急的声音：“老板，请问能借把伞吗？或者让我避避雨？”

沈砚睁开眼，透过书架的缝隙看去。一个穿着干净校服、扎着马尾辫的女孩站在门口，手里抱着几本厚厚的书，肩头已经被雨水打湿，正有些无措地看着醉醺醺的店主。女孩的侧脸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模糊，但那双眼睛，清澈明亮，带着一种不谙世事的、纯粹的焦急。

店主含糊地嘟囔了一句，翻了个身，继续沉睡。

女孩有些失望，看了看门外瓢泼的大雨，只好退到门边的角落，尽量缩着身体，避免被斜吹进来的雨丝打湿。

沈砚收回目光，重新闭上眼。这种温室里的花朵，与他分属两个世界。他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甚至觉得那点细微的动静有些扰人清静。

雨没有停歇的意思。女孩似乎有些冷，抱着手臂，轻轻跺了跺脚。她无聊地打量着书店，目光扫过一排排落满灰尘的书籍，最终，落在了最里面那个靠墙站着的、身影模糊的少年身上。他穿着深色的旧衣服，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只有偶尔窗外闪电划过时，才能短暂照亮他冷硬的下颌线条和紧闭的双眼。

她似乎有些害怕，往门口又缩了缩。

时间在雨声中流逝。沈砚能感觉到那道偶尔偷偷瞥过来的、带着怯意的目光。他有些不耐，更多的是漠然。

不知过了多久，雨势稍歇。女孩像是松了口气，抱着书，准备冲入还未完全停息的雨幕中。

就在她拉开门的那一刻，一直沉默的沈砚，忽然鬼使神差地开口，声音因为长久的沉默而异常沙哑低沉：

“等等。”

女孩吓了一跳，猛地回头，警惕地看着从阴影里走出来的他。

沈砚没有看她，径直走到门口，将自己身上那件半旧的、同样被湿气浸润的黑色外套脱了下来，没什么表情地递到她面前。

“披着。”只有两个字，不容置疑。

女孩愣住了，看着他递过来的外套，又看看他没什么表情的脸，和他那双深不见底、看不出情绪的眼睛。犹豫了几秒，或许是雨天的寒冷，或许是他身上某种奇怪的气场让她不敢拒绝，她小心翼翼地接过了外套，低声道：“……谢谢。”

她将外套披在头上，遮住了怀里的书，然后快步冲进了渐渐沥沥的小雨中，身影很快消失在街角。

沈砚站在书店门口，看着空荡荡的街巷，雨水打湿了他的头发和单薄的衣衫，带来一阵凉意。他皱了皱眉，对自己刚才那莫名其妙的举动感到一丝烦躁。他从不做无意义的事，尤其是这种近乎“软弱”的善意。

他转身回到书店的阴影里，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而那个跑远的女孩，在拐过街角后，停下脚步，回头望了一眼那家破旧的书店。雨水顺着额发滑落，她闻到了外套上沾染的、淡淡的烟草味和一种……类似铁锈般的、冷冽的气息。很陌生，却奇异地让她在那个瞬间，感到了片刻的、来自陌生人的庇护。

她记住了那个在阴影里的少年，和他沙哑的声音。

很多年后，当林晚在另一个雨夜，面对带着一身血气闯入的沈砚时，那种混合着恐惧与一丝奇异熟悉感的心悸，其源头，或许就埋藏在这个旧书店的、被雨水打湿的午后。

只是当时的他们，都未曾知晓。命运的丝线，在雨幕中，悄然缠绕上了第二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