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 春风潜入夜（1 / 2）
晨光透过铂悦大厦28层办公室的落地窗，在地板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光斑。林晓妍握着鼠标的手指顿了顿，目光无意识地飘向斜对面的工位——那里的电脑已经开机，屏幕亮着淡淡的蓝光，却还没看到主人的身影。
她收回视线，重新聚焦在眼前的报表上。屏幕上密密麻麻的销售数据像一团乱麻，尤其是华东区域的季度环比曲线，突兀地向下弯折，形成一道刺眼的陡坡。这是她接手区域统筹工作后的第一个大项目，原本信心满满，可真正沉下心梳理时，才发现隐藏在光鲜业绩背后的诸多漏洞。
指尖在键盘上敲了几下，又猛地停住。脑海里下意识地蹦出一个念头：要是顾宇轩在，他会怎么看这份报表？
这个想法冒出来时，林晓妍自己都愣了愣。
放在三个月前，她绝不会这样。那时的她，刚从分公司晋升到总部，带着一股不服输的韧劲，凡事都想着亲力亲为，哪怕遇到天大的难题，也只会自己憋着，查资料、问前辈，实在走投无路了，才会硬着头皮去请教别人。而顾宇轩，作为公司最年轻的副总，更是她刻意保持距离的对象。他周身总带着一种生人勿近的疏离感，开会时言辞犀利，一眼就能戳中问题的要害，每次和他对视，林晓妍都觉得像是自己的工作被扒开了仔细审视，浑身不自在。
可现在，这种下意识的依赖，竟然成了常态。
“晓妍，早啊。”熟悉的低沉嗓音在身后响起，带着清晨特有的清爽。
林晓妍回过头，正好撞进顾宇轩的视线里。他穿着一身熨帖的深灰色西装，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线条流畅的手腕，手里提着一杯热咖啡，额前的碎发被风吹得微微凌乱，少了几分往日的凌厉，多了些许烟火气。
“顾总，早。”她站起身，下意识地把桌上的报表往他那边推了推，“您看这个华东区域的销售数据，环比下降了12%，我查了上个月的渠道反馈，问题好像出在经销商那边，但具体是哪个环节出了岔子，还没捋清楚。”
这话脱口而出，自然得仿佛演练过千百遍。换作以前，她至少要在心里彩排十遍，组织好所有语言，确保自己的问题精准又不显得外行，才敢开口。可现在，遇到难题的第一反应，就是想听听他的意见。
顾宇轩走过来，俯身看向屏幕。淡淡的雪松香气萦绕在鼻尖，林晓妍的心跳莫名快了半拍，下意识地往旁边挪了挪，给她让出位置。
他的指尖落在鼠标上，轻轻一点，报表页面便切换到了渠道分布栏。“你看这里，”他的声音低沉悦耳，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苏南地区的三个核心经销商，上个月的提货量骤降了30%，而这三个经销商，都是上个月刚更换了区域经理的。”
林晓妍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眼睛瞬间亮了。她昨天对着这份数据看了一下午，光顾着核对销售额和利润，压根没把提货量和人员变动联系起来。“您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上周苏南那边的销售代表提过一句，新经理和经销商的沟通不太顺畅。”
“不是沟通不畅那么简单。”顾宇轩调出经销商的回款记录，“你看，这三个经销商的回款周期从原来的15天，延长到了现在的45天，这说明他们对我们新产品的市场前景没信心，在刻意观望。”
他几句话，就把纷乱的线索串成了清晰的脉络。林晓妍茅塞顿开，原本堵在心里的郁结瞬间消散，笔尖在笔记本上飞快地记录着，嘴角不自觉地向上扬起：“我明白了！那我今天就联系苏南的区域经理，让他整理一份详细的经销商沟通记录，同时我这边也准备一份新产品的市场推广方案，给经销商们吃颗定心丸。”
“嗯，思路是对的。”顾宇轩直起身，把手里的另一杯咖啡递给她，“刚路过咖啡店，看你常点的榛果拿铁，就顺便带了一杯。”
林晓妍惊讶地接过，咖啡的温度透过纸杯传递过来，暖烘烘的，一直暖到心底。她抬头看向顾宇轩，他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工位，正打开电脑处理文件，侧脸的轮廓在晨光中显得格外柔和。
她握着咖啡杯，指尖微微用力。其实，顾宇轩并没有她想象中那么难以接近。
这三个月来，他们因为工作频繁接触。从最初那个让她紧张到说话都磕巴的项目启动会，到后来一起加班赶方案，再到他一次次在她陷入困境时，不动声色地提点和帮助。她渐渐发现，这个看似冷漠的副总，其实有着极其细腻的心思。他会记得她开会时习惯用蓝色的笔，会在她加班晚了的时候，让助理多订一份她爱吃的虾仁炒饭，会在她因为项目失误而自责时，淡淡地说一句“没关系，下次注意”。
这些细碎的温暖，像春雨一样，悄无声息地滋润着她的心房，也让她慢慢放下了戒备和拘谨。
上午的工作忙碌而充实。林晓妍按照顾宇轩的提示，很快联系上了苏南的区域经理。电话那头，对方的语气带着几分委屈和无奈，说新上任的经理急于做出成绩，修改了之前的合作政策，导致经销商们不满，纷纷减少了提货量。
“林经理，我也劝过他，可他根本不听，还说我思想保守。”区域经理的声音透着疲惫，“现在经销商们都在观望，要是再这么耗下去，下个月的业绩恐怕还要下滑。”
挂了电话，林晓妍皱起了眉头。这事儿比她想象中更棘手，涉及到人员调整和政策变动，不是她一个区域统筹能轻易解决的。她下意识地看向顾宇轩的工位，他正在和一个部门主管谈话，神情专注。
要不要现在去找他？林晓妍有些犹豫。她知道顾宇轩每天都很忙，要处理的都是公司层面的大事，自己这点区域上的麻烦事，会不会太占用他的时间？
她纠结了十几分钟，手里的文件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却一个字也没看进去。脑海里反复回放着刚才和区域经理的对话，以及顾宇轩早上点拨她时的样子。最终，她还是站起身，抱着文件，一步步朝着顾宇轩的工位走去。
“顾总，您现在有空吗？”她站在他办公桌前，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忐忑。
顾宇轩抬眸看她，目光温和：“怎么了？苏南那边有结果了？”
“嗯，有结果了，但情况有点复杂。”林晓妍把文件放在他桌上，详细地把区域经理的话复述了一遍，最后补充道，“新经理的政策确实有问题，但是他刚上任，直接否定他的方案，恐怕会打击他的积极性。我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平衡，既想解决经销商的问题，又不想影响内部人员的稳定。”
她说话时，语速不自觉地加快，带着几分焦虑。这是她第一次如此直白地向顾宇轩倾诉工作中的两难，甚至把自己的顾虑和盘托出。换作以前，她只会把问题整理好，给出几个备选方案，再去征求他的意见，绝不会这样带着情绪和迷茫来求助。
顾宇轩静静地听着，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清脆的声响。等她说完，他才缓缓开口：“这件事的核心，不是否定谁，而是解决问题。新经理急于求成，出发点是好的，但方法不对。你可以先拟一份新的合作方案，把原来的政策和他的新想法结合起来，取其精华去其糟粕。”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至于人员方面，你可以先和新经理沟通，告诉他经销商的反馈和目前的业绩情况，让他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给他一个台阶下，让他主动提出修改方案，这样既保全了他的面子，也能推动事情解决。”
“主动提出修改？”林晓妍愣了一下。
“嗯。”顾宇轩点点头，眼神里带着一丝笑意，“年轻人有冲劲是好事，但也需要引导。你可以把经销商的诉求和市场数据整理好，客观地摆在他面前，他不是不明事理的人，应该能明白其中的利害。”
一语点醒梦中人。林晓妍瞬间豁然开朗，脸上的焦虑一扫而空。她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呢？一味地纠结于否定还是支持，反而走进了死胡同。顾宇轩的办法，既解决了实际问题，又兼顾了人情世故，实在是高明。
“谢谢顾总！我现在就去整理资料，下午就和新经理沟通。”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像藏着星星，语气里满是雀跃。
看着她转身离开的背影，脚步轻快，顾宇轩的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浅浅的弧度。他拿起桌上的文件，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追随着她的身影，直到她坐回自己的工位，开始埋头忙碌，才收回视线。
林晓妍的变化，他看在眼里。从最初那个拘谨、青涩，凡事都小心翼翼的小姑娘，到现在能够独当一面，甚至敢于主动表达自己的困惑和想法，她的成长速度，超出了他的预期。而这种成长，似乎也和他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这种感觉，很微妙，也很新奇。
下午，林晓妍按照顾宇轩的建议，整理了一份详尽的资料，包括经销商的反馈、市场数据、以及修改后的合作方案初稿。她深吸一口气，拨通了苏南新经理的电话。
出乎意料的是，这次沟通异常顺利。当林晓妍把所有数据和利弊摆在对方面前时，新经理沉默了很久，然后语气诚恳地说：“林经理，谢谢你。我确实太急于求成了，忽略了实际情况。你这份方案很好，我明天就带着方案去拜访经销商，争取尽快解决问题。”
挂了电话，林晓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心里涌起一股巨大的成就感。她忍不住拿起手机，点开了和顾宇轩的聊天框。以前这个对话框，除了工作通知，几乎没有多余的内容。但现在，她想和他分享这份喜悦。
她编辑了一条信息：“顾总，和苏南的经理沟通好了，他同意修改方案，明天就去拜访经销商。谢谢您的建议！”
信息发出去，她心里有些忐忑，怕自己这样显得太啰嗦。可没过几秒，顾宇轩就回复了：“做得好。遇到问题不要慌，你比自己想象中更厉害。”
短短一句话，像一束光，瞬间照亮了林晓妍的整个心房。一股暖流从心底涌出，迅速蔓延到四肢百骸，让她浑身都充满了干劲。刚才处理完工作的疲惫一扫而空，她甚至觉得，就算现在让她加班到深夜，她也能精力充沛地完成。
她看着那条信息，反复读了好几遍，嘴角的笑意怎么也压不下去。原来，一句简单的鼓励，竟然有这么大的力量。
接下来的几天，林晓妍全身心投入到华东区域的项目中。她每天都会把工作进展详细地分享给顾宇轩，小到经销商的拜访记录，大到方案的调整细节。而顾宇轩，也总会耐心地回复她，有时是几句点评，有时是一个肯定的表情，偶尔还会提醒她注意休息。
同事们渐渐发现了林晓妍的变化。以前她总是独来独往，埋首在自己的工作里，很少和别人交流。可现在，她不仅会主动和大家讨论工作，还经常会不自觉地提起“顾总说……”“顾总建议……”。
“晓妍，你最近和顾总走得挺近啊。”同部门的张姐打趣道，“以前你见了顾总，恨不得绕着走，现在倒好，天天去找他汇报工作。”
林晓妍的脸颊微微一红，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顾总经验丰富，很多问题他一点拨，我就明白了。而且，他也很愿意指导我们这些新人。”
她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清楚，这不仅仅是指导和被指导的关系。她对顾宇轩的依赖，已经超出了普通的上下级。她会在意他今天有没有来上班，会留意他开会时的表情，会因为他的一句鼓励而干劲十足，也会因为他偶尔的沉默而暗自揣测是不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好。
这种感觉，陌生而又甜蜜，像一颗慢慢融化的糖，在心底弥漫开来。
周五下午，公司召开季度总结大会。林晓妍作为区域统筹，需要上台汇报华东区域的工作进展。这是她第一次在这么多领导和同事面前做汇报，心里难免有些紧张。
上台前，她在后台反复背诵着发言稿，手心都冒出了汗。这时，顾宇轩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瓶矿泉水，递给她：“别紧张，你准备得很充分。”
他的声音温和，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林晓妍接过矿泉水，指尖碰到他的手指，微微一顿。她抬起头，看到顾宇轩正看着她，眼神里满是信任和鼓励：“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大胆去说就好。”
那一刻，林晓妍的心瞬间安定了下来。所有的紧张和不安，都在他的目光中烟消云散。
她深吸一口气，挺直脊背，走上了讲台。聚光灯下，她看着台下密密麻麻的人群，目光精准地落在了顾宇轩身上。他坐在第一排，微微颔首，给了她一个鼓励的眼神。
林晓妍定了定神，开始了她的汇报。她条理清晰地阐述了华东区域的现状、遇到的问题以及解决方案，还有接下来的工作计划。她的声音洪亮，语速平稳，眼神坚定，完全没有了刚才的紧张和局促。
当她汇报到苏南区域的问题已经顺利解决，下个月的销售目标预计能提升15%时，台下响起了热烈的掌声。林晓妍看向顾宇轩，他正看着她，嘴角噙着一抹欣慰的笑意，无声地对她比了个“加油”的手势。
汇报结束，林晓妍走下台，心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自信和成就感。这不仅仅是因为汇报的成功，更是因为她清晰地感受到了自己的成长。而这份成长，离不开顾宇轩的陪伴和指导。
散会后，林晓妍收拾好东西，准备下班。顾宇轩叫住了她：“林晓妍，等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