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5章 裂痕与惊雷(1 / 2)
永济仓的余烬尚未完全冷却,带着焦糊谷物气味的黑烟依旧袅袅盘旋在定北城西北的天空,如同一道无法愈合的丑陋伤疤。而这把火带来的灼痛,正以更迅猛的速度,在北凛统治集团内部蔓延、发酵。
北凛王宫,宣政殿。
年迈的北凛王拓跋宏高踞龙椅之上,原本因酒色而略显浮肿的脸庞此刻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粗壮的手指重重敲打着御案,上面摊着两份几乎同时送达的急报——一份来自胤安王妃婉妃,措辞惶恐,极力陈述城内“余孽”猖獗、勾结外敌,方有永济仓之祸,并暗示守将兀术驰援不力;另一份则来自城外大营主将兀术,言简意赅地汇报了永济仓被焚、损失惨重的事实,并强调已派兵追击残敌,同时提醒王上警惕敌人声东击西之策。
“废物!都是一群废物!”拓跋宏猛地将两份奏报扫落在地,胸膛剧烈起伏,“一个粮仓!重兵把守的永济仓!就这么让人给烧了!你们告诉朕,前线的几万大军,接下来吃什么?喝西北风吗?!”
殿内侍立的几位大臣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出。谁都知道,这位大王近年来脾气愈发暴戾,尤其是在涉及军国大事和自身享乐(大军缺粮势必影响后方供应)之时。
“婉妃呢?国师呢?”拓跋宏咆哮着,“让他们滚来见朕!”
话音刚落,殿外便传来通禀声,婉妃与国师玄冥几乎同时抵达。
婉妃今日特意穿了一身素雅的宫装,未施粉黛,眼圈微红,一副忧心忡忡、我见犹怜的模样。她一进殿便盈盈拜倒,声音带着哽咽:“臣妾无能,未能替陛下分忧,致使贼人猖獗,酿此大祸,请陛下责罚!”
玄冥则依旧是一身幽黑法袍,面色苍白平静,仿佛外界的天翻地覆与他毫无干系。他只是微微躬身:“陛下息怒。”
“息怒?朕如何息怒!”拓跋宏指着婉妃,“你口口声声说城内余孽已在你掌控之中,清洗之后便可高枕无忧!这就是你的掌控?余孽非但没清干净,反而跑到城外把朕的粮仓给点了!”
婉妃心中恨极,却不敢表露,只能将头埋得更低,泣声道:“陛下明鉴!非是臣妾不尽心,实是那前朝余孽狡诈异常,与城外叛军里应外合。臣妾一介女流,所能调动不过王府护卫,如何能与那些悍匪抗衡?若非……若非城外兀术将军未能及时察觉敌踪,派重兵防护永济仓,或许……或许不致如此……”
她巧妙地将部分责任引向了并非玄冥一系的兀术。
玄冥幽深的眸子瞥了婉妃一眼,没有任何表示。
拓跋宏冷哼一声,又看向玄冥:“国师!你之前向朕保证,胤国龙脉已在你掌控之中,残余气运翻手可灭!如今这接二连三的变故,又是怎么回事?那地脉不是都快被你抽干了吗?怎么还有余力支持这些逆贼兴风作浪?”
这才是拓跋宏最关心的问题。他信任玄冥,很大程度上是因为玄冥承诺能通过掌控地脉、吞噬国运来巩固他的统治,并削弱反抗力量。如今反抗力量非但没削弱,反而愈发棘手,这让他对玄冥的能力产生了怀疑。
玄冥面对质问,依旧不慌不忙,声音平缓如同古井深潭:“陛下,龙脉垂死挣扎,反噬之力确实超出臣之预期。此乃地脉回光返照之象,看似凶猛,实则已是强弩之末。待臣完成最后一步,便可将其彻底炼化,届时,所有依附于此脉的逆贼,皆如无根浮萍,不攻自破。”
他顿了顿,话锋微妙一转:“至于永济仓之事……据臣观测天机,此火起得蹊跷,非是寻常贼寇所能为。恐怕……是有精通异术之人插手。婉妃娘娘所言城内余孽与城外勾结,或许并非虚言。只是这城外之敌,能如此精准把握时机,绕过我军重重防线……其内部,是否有人接应,亦未可知。”
他没有直接指责兀术,但那意味深长的语气,却比婉妃直白的暗示更让人浮想联翩。
拓跋宏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起来,疑心病极重的他,立刻开始怀疑是否真有内鬼与城外叛军勾结。他的目光在玄冥、婉妃以及空着的(代表兀术)位置上来回扫视,殿内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婉妃心中暗喜,只要能将水搅浑,分摊掉自己的主要责任,她就有机会脱身。
然而,玄冥的下一句话,却让她如坠冰窟。
“陛下,”玄冥微微抬头,看向拓跋宏,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龙脉炼化已至关键,不容有失。为防再生变故,臣需集中精力,恐怕无暇再分心他顾。这城内清查余孽、安定民心之事,至关重要,非大智大勇、且能完全秉承陛下意志者不能胜任。婉妃娘娘虽忠心,然终究势单力薄,恐难当此重任。臣建议,此事……或可由陛下钦点重臣,如左相耶律大人,亲自督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