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4章 太子殿下风华绝代(五十二)(1 / 2)
殿内烛火摇曳,映照着满室狼藉与惶然。
太医令的银针似乎暂时压制住了那摧心肝的剧痛,林深不再剧烈挣扎,但身体仍不时掠过一阵细微的抽搐,破碎的呻吟从齿缝间溢出,显示着他仍在痛苦的余波中沉浮。
程颂维持着环抱的姿势,一动不敢动,仿佛怀中所拥是世间最易碎的珍宝。
他用自己的体温去熨帖那被冷汗浸透、冰凉颤抖的身体,下颌紧贴着林深滚烫的额角,颈侧伤口的血已半凝,暗红色的血痂与他玄色的衣料几乎融为一体,唯有那深刻的齿痕狰狞地昭示着方才的惨烈。
就在这时,外殿传来一阵更加急促杂乱的脚步声,伴随着宫人惶恐的跪拜声:“陛下!”
珠帘被猛地掀开,带着一身寒夜的清冷与威压,齐帝林晟疾步闯入。
他显然是刚从寝宫匆匆赶来,龙袍只是随意披着,发冠微斜,平日威严沉稳的脸上此刻布满了毫不掩饰的惊怒与焦灼。
他的目光如电,瞬间扫过内室,先是落在榻上意识模糊、浑身血迹斑斑的太子身上,那眼神瞬间痛得缩紧,随即,如同冰刃般剐过程颂紧紧抱着太子的手臂,以及两人之间那暧昧而惨烈的纠缠姿态,最终定格在程颂颈侧那清晰无比的咬痕和满身血污上。
“放肆!”齐帝的声音低沉,却蕴含着雷霆之怒,“给朕滚开!”
他几步上前,不由分说,一把狠狠推开程颂。
程颂猝不及防,被那股巨大的力道推得踉跄后退数步,牵动了颈侧的伤口,一阵尖锐的疼痛让他闷哼一声,脸色更白了几分。
但他立刻稳住身形,垂首跪倒在地,不敢有丝毫辩解:“奴才……惊扰圣驾,罪该万死。”
齐帝看都未看他一眼,全部心神都放在了榻上的林深身上。
他俯身,动作是与方才的暴怒截然不同的、近乎笨拙的小心翼翼,伸手将林深从那片凌乱染血的被褥中轻轻揽起,拥入自己怀中。
“宝儿……朕的宝儿……”
他低声唤着林深幼时的乳名,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用宽大的龙袍袖口,极其轻柔地擦拭着林深脸上混合着汗水与血水的污迹,又小心翼翼地避开他抠破的头皮,检查他指尖的伤痕。
那眼神里的心疼与后怕,几乎要满溢出来。
林深在他怀里不安地动了动,似乎对这陌生的怀抱有些抗拒,眉头紧蹙,发出模糊的呓语。
“没事了,父皇在这里,没事了……”
齐帝将他搂得更紧,像小时候哄他入睡般,轻轻拍抚着他的背心,目光却锐利地扫向跪在一旁的太医令,“太子如何?”
太医令连忙叩首:“回陛下,殿下此乃头风突发,来势凶猛,幸而……幸而程颂及时护持,未让殿下伤及要害。老臣已施针暂时稳住病情,还需立刻用药,静养观察。”
“旧疾?”齐帝眼神一沉,显然对此知情,但每次发作仍让他心如刀绞。
他的目光转向跪伏在地、纹丝不动的程颂,那颈侧的咬痕和满身太子的血迹,刺眼无比。
一个卑贱的太监,竟敢如此亲近、禁锢太子,甚至让太子在失控之下……
“程颂,”齐帝的声音冷得像冰,“护主不力,致使太子受此苦楚,更兼举止僭越,冲撞御前。滚去殿外石阶上跪着!没有朕的吩咐,不许起身!”
“奴才……领旨。”
程颂叩首,声音平静无波。
他甚至没有抬头再看一眼榻上的林深,便依言起身,默默退出了内室。
背脊挺直,步伐稳定,唯有垂在身侧、紧握成拳的双手,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色,泄露了他内心翻涌的情绪。
殿外,夜风凛冽,冰冷的石阶透着刺骨的寒意。
程颂直挺挺地跪下,膝盖接触冰冷石面的瞬间,传来一阵钝痛。
但他仿佛毫无所觉,只是微微仰起头,望着墨色天幕中那轮被薄云遮掩、显得格外清冷的残月。
四年前,也是这样一个寒冷的夜晚,他自一场浑浑噩噩的高烧中醒来,前世的记忆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将他淹没。
他想起来了。
想起了自己曾是权倾朝野、深受帝信的程大将军,想起了那个在雪地里向他伸出小手、笑得眉眼弯弯的小太子林深,更想起了……
自己是怎样被权力和虚情假意蒙蔽了双眼,是怎样一步步背叛了那份毫无保留的信任,与那个口蜜腹剑的女人和外戚势力勾结,最后……
亲自带着兵马,逼入了东宫。
他记得宫变那夜冲天的火光,记得眼前这人穿着皇袍,站在殿前,看着他时那不敢置信、最终归于死寂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