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6章 那些死去的人,不仅想说话(2 / 2)
他怔坐良久,冷汗浸透衣背。
这不是胡言乱语,而是规则——是历代被焚名者死后反噬的因果律在显现!
为验证此言,他冒险潜入泣渊坛外围,在守夜弟子换岗间隙,将一张写满村民真名的黄纸投入焚字炉。
火焰腾起刹那,异变陡生。
炉底传出撕裂般的闷响,紧接着,一个佝偻身影自火中爬出,浑身滴落赤红蜡油,皮肤焦烂,眼窝深陷,却死死盯着一名守夜弟子,嘶吼着某个早已除名的姓氏——“陈……陈家沟的陈!我还姓陈!!”
那弟子惊骇后退,拔剑斩去,剑刃却穿身而过,如斩烟雾。
人影不灭,反扑更急,直至天边微亮,才在晨光中化作一缕青烟,消散前仍嘶声不绝。
韩十三躲在暗处,看得清楚,也终于明白——名字不死,魂便不散;而被抹去之人,终将以最惨烈的方式归来。
同一时刻,阿朵站在柳七郎作坊门前,听完怒哥带回的消息,眸光骤寒。
“人烛……原来如此。”
她闭目片刻,再睁眼时,已有决断。
“打造‘引魂钉’,以陈哑婆搓洗三十年的麻绳为芯,嵌入九处爆裂碑基回收的碎石。此钉不伤生者,专破魂锢之术。”
柳七郎沉默点头,立即开工。
炉火重燃,锤声沉闷,每一击都像是在替那些无声者叩问苍天。
而怒哥衔命南飞,携雏鸟寻访传说中的“冷泉眼”——唯有那能熄灭永燃人烛的寒源,方可终结这场延续百年的炼魂之恶。
途中突遭伏击。
山谷浓雾翻滚,六翅蜈蚣妖将吴龙自崖壁跃出,毒雾弥漫,腥风扑面。
怒哥双翼被腐蚀,翎羽剥落,几近坠落深渊。
千钧一发之际,雏鸟清啼一声,双翼骤展,羽尖洒落星点露水。
那露遇毒即凝,瞬间冻结成晶,落地炸裂如雷,逼得吴龙连连后退。
硝烟散去,怒哥喘息未定,却见脚下晶屑之中,裹着一枚微型石碑,仅指甲大小,却刻有清晰字样:
“替命坑·叁号”
方位正对乱葬岗下方地穴。
他握紧石碑,望向远处阴云笼罩的东南山脊,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预感——
那些死去的人,不仅想说话。
他们,还想回来。
那一夜,葛兰再度入梦。
她走在一条无尽长路上,两旁尽是燃烧的树,火中蜷缩着人形,无声张嘴,却无声音传出。
忽然,风停火熄,一人自灰烬中缓步而出,披着破旧蓑衣,脚缠麻绳,脸上没有五官,唯有一双眼睛漂浮在空中,静静望着她。
她想逃,却动弹不得。
那人开口,声音像是从地底挤出:“孩子,你听过的所有故事,都是从我们被删去的名字开始的。”
话音落下,双眼缓缓沉入泥土。
她惊醒,窗外月光正照在窗棂上,投下一道影子——
像是一棵老槐树的轮廓,枝干扭曲,隐约成一个人形。
夜雾如纱,缠绕着清源村口那株老槐树。
枝干虬结,影影绰绰,在月光下勾勒出一个佝偻人形,仿佛自地底爬出的旧魂。
葛兰赤足奔至树下,胸口剧烈起伏。
梦中那双漂浮的眼睛仍悬在脑海——无面之人说出的话语,像钉子般楔进她的骨缝。
她抬头望着古槐斑驳的树皮,忽见风起,枯叶竟不四散,反而逆着气流聚拢,在泥地上缓缓拼成一道箭头,直指祠堂方向。
她屏息跪地,指尖轻触落叶边缘,寒意刺骨。
更令人窒息的是,树干裂痕深处,缓缓渗出粘稠汁液,褐如陈血。
那液体沿着沟壑蜿蜒而下,竟在根部凝成四个字:
“坑中有娘。”
字迹歪斜,却带着撕心裂肺的呼唤之力。
葛兰喉头一哽,几乎落泪——她终于明白,那不是幻梦,而是百年冤魂以树为舌、以汁为墨,写下的一句遗言。
她踉跄起身,转身冲向村西。
——阿朵已在等候。
火把未燃,众人皆持冷光灯盏。
柳七郎肩扛铁箱,内藏刚铸成的九枚引魂钉,钉身缠麻,石芯隐现裂纹,似有低语从中透出。
秦九娘走在最前,药灯微晃,铃无声
祠堂地砖早已被挪开,露出幽深密道入口。
空气里弥漫着蜡腥与腐土混合的气息,像是从时间裂缝中泄露的呼吸。
“小心脚下。”柳七郎低声道,“这里曾是初代地师祭坛,地下三十六丈布满‘名锁阵’,踩错一步,魂都留不下。”
阿朵点头,眸光沉静如渊。
她手中握着一枚漆黑石片——怒哥带回的微型碑文仍在发烫,指向性愈发明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