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 忍弃清梦择稳路.深明世事护家安(1 / 2)
姬永海刚刚用行动粉碎了那些流言蜚语,心头的沉重似乎稍稍得到了缓解。
然而,他不得不亲手扼杀两个弟弟的大学梦想。
那一幕,像一把无声的刀,深深刺在他心里,也刺在整个家族的未来。
他指着田里那一片佝偻的身影,轻声说道:
“跳出去,才有资格谈将来。”
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却带着一丝无奈。
永洲和永洪站在门口,静静地听着,眼神中满是期待与不安。
永洲手里紧握着那卷旧书,仿佛那是他唯一的希望。
而永洪则在日记本上反复写满“清华”两个字,又用力涂黑,像是在用行动抵抗着命运的捉弄。
那份执着,令人心疼,却也无奈。
当那份录取通知书送达时,整个村庄都沸腾了。
村民们欢呼雀跃,脸上满是希望的光芒。
而在他们的心底,却埋藏着半生的叹息——那份“红本户口簿”像一块沉甸甸的石头,压得人喘不过气。
多年后,已退休的永洪在随其夫人一道来到她被原教学单位反聘的教师办公室。
在桌面上,无意看到一名迎考学生的作文。在作文簿扉页上写着“我的理想是清华”。
那一瞬间,他的心像被针扎一样疼。
南三河的夜晚,沉得像一锅熬过头的糊糊。
姬永海坐在农经站那张吱呀作响的旧藤椅上,望着窗外那片迷蒙的水色。
洪泽湖的风带着浓重的湿气和水草的腥味,黏糊糊地扑在脸上,令人窒息。
桌上摊着几张薄薄的纸,是两淮财校和师范的招生简章,边角已被他无意识地摩挲得起了毛。
油灯的昏黄光晃动着,把他紧锁的眉头和桌上那枚冰冷的“先进工作者”奖章投在斑驳的墙上,影子沉重而晃动。
奖章底下,压着几页从报纸上剪下的大学招生信息。
那些遥远而庄严的大学名字——复旦、南大,甚至北京的清华——像烧红的针,刺得他眼睛生疼。
桌上的账本密密麻麻写满了数字,是推行“大包干”后新测算的土地产出和工分折算。
墨迹未干,散发着一股廉价墨水和劣质纸张的味道,夹杂着河西那片土地特有的泥土腥气。
他深吸一口气,那气息钻入肺腑,沉甸甸地压在心头,令人喘不过气来。
奖章的黄铜棱角隔着夏布衬衫,硌得他胸口发闷,也提醒着他自己“河东”的身份。
那片泥泞的土地,那些佝偻的父母,那屋里弥漫的霉味,还有妹婿田慧明那张被烈日烤得焦黑、眼神空洞的脸庞,都在他心底泛起阵阵涟漪。
.“哥?”虚掩的门被轻轻推开,两个毛茸茸的小脑袋探了进来,是永洲和永洪。
永洪高一些,鼻梁上架着父亲用竹篾和废旧镜片拼凑的“眼镜”,镜片后的眼睛在黑夜中闪烁着锐利的光芒。
永洲矮了半个头,手里紧攥着一卷旧版《数学习题集》,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显得格外紧张。
姬永海的心猛地一抽,仿佛被看不见的手攥紧了。
他迅速将桌上的几页剪报收拢,胡乱塞进账本底下,只留下那两张简朴的财校和师范的招生简章。
“进来,站门口做啥?”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些,带着几分关切。
两个弟弟挤进来,带着夜里田野的蚊虫叮咬和露水的清新气息。
小屋子变得更加逼仄。永洲轻声问:
“哥,你……看了那个了吗?”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目光死死盯着被账本盖住的那一角,仿佛能穿透纸张,看到藏在里面的梦想。
“南大的分数线……我算过了,今年题难,我差一点点就能摸到边了。”
他鼻梁上的“眼镜”滑了一下,急切地推了推,镜片后那炽热又脆弱的光芒,像一颗渴望的星。
永洪没有说话,只是把手中那本翻得卷了边的《数学习题集》攥得更紧,嘴唇抿成一条倔强的线,眼神中也透露出那份渴望,像旷野里渴望雨水的草。
姬永海没有立刻回应。
他拿起桌上的粗瓷茶缸,里面早已凉透的浓茶,他仰头灌了一大口。
苦涩的滋味沿着喉咙蔓延到心底,让他一阵苦楚。
他放下茶缸,指关节在粗糙的桌面上无意识地敲了敲,目光扫过两个弟弟那洗得发白、打着补丁的衣裳,最终落在那两份代表“稳妥出路”的简章上。
“大学……”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得像从南三河淤积的河底捞上来,“田慧明当年,分数也够得着边。”
他顿了一下,看到两个弟弟脸上瞬间掠过的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