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7章 巴州的春天(1 / 1)
二月末的巴州,雪粒子还沾在桃枝上,风里却已裹着湿润的暖意——那是嘉陵江解冻的气息,是田埂下种子拱破泥土的动静,是百姓心头刚燃起来的热乎气。
凌岳沿着新铺的青石板路往城南走,靴底碾过昨夜融化的雪水,溅起细小的泥点。桃林里的早花已经开了,粉嘟嘟的花瓣落在他肩头,像谁悄悄塞了把春天的信笺。几个光脚的孩子蹲在桃树下,用树枝在泥地上画歪歪扭扭的图案,看见他来,立刻蹦起来,举着树枝喊:“凌将军!我们在画守护之印!”
凌岳蹲下来,指尖碰了碰孩子画的“徽记”——火焰卷着齿轮,麦穗从中间钻出来,线条稚嫩却充满热望。其中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丫头仰着脸,鼻尖沾着泥:“我阿爹说,等春播完了,要送我去私塾!他说守护之印是将军给我们的胆子,以后不用怕蒙古人!”另一个小男孩攥着树枝戳地:“我要当火铳手!像岳将军那样,用开花弹炸飞鞑子!”
凌岳笑着摸了摸两个孩子的头,想起穿越过来那天,巴州的街头满是饿殍,孩子们缩在母亲怀里哭,连哭声都带着颤音。现在他们的眼睛亮得像星子,连泥地上的画都透着劲儿——这就是“守护之印”的力量,不是神佛的庇佑,是让百姓相信,他们的日子,要自己攥在手里。
“凌将军!”苏婉清的声音从桃林外传来,她穿着月白衫子,裙角沾着草屑,手里提着个竹篮,“市集开了,去看看?”
市集在城门口的老槐树下,青布招子挑得满街都是。卖棉布的妇人扯着嗓子喊:“江南新到的棉纱!织出来的布软得能裹住云!”卖糖人的老头举着杆子,糖稀熬得金黄,捏成老虎、兔子,甜香飘出半条街。最热闹的是农具摊,新打的犁头摆了一排,刃口闪着幽蓝的光——那是墨衡用“墟眼”水晶粉混精铁锻的,比普通犁头锋利三倍,翻一亩地能省半个时辰。
一个穿粗布短打的老农夫蹲在犁头摊前,粗糙的手指摩挲着刃口,指腹蹭下点铁屑,眼睛忽然湿了:“我种了四十年地,从没见过这么好的家伙什儿。以前翻地得使牛,累得腰都直不起来,现在用这个……”他抬头看向凌岳,皱纹里全是笑,“将军,我儿子说,今年要多种两亩稻子,秋收给你送新米!”
凌岳握住他的手,掌心的老茧硌得他心口发疼:“是您儿子会种地,是这犁头帮了忙,更是您敢把日子往好里过。”老农夫摇头,把犁头抱在怀里:“不是我敢,是将军给了我们底气。以前蒙古人一来,我们就得卷铺盖跑,现在……”他指着远处的农田,“现在我们敢守着地,敢盼着秋收,因为知道将军在城墙上盯着,知道巴州有守护之印罩着。”
苏婉清在旁边轻声说:“你瞧,这才是‘守护’的真意。不是把敌人打跑就完了,是要让百姓敢种地、敢生娃、敢把明天的饭先吃了。”
凌岳望着市集上的人流——穿粗布的农夫、挑担子的货郎、梳着发髻的妇人,连之前躲在城隍庙的乞丐都站着,捧着碗热粥笑。他忽然想起现代家乡的菜市场,也是这样热热闹闹,每个人都在为日子奔忙。原来不管哪个时代,老百姓想要的,不过是有口饭吃,有个家,有个能遮风挡雨的指望。
下午,凌岳去了城外的稻田。新修的灌溉渠顺着山势蜿蜒,清澈的嘉陵江水顺着渠道流进稻田,水面映着蓝天,像撒了一把碎银子。墨衡蹲在田埂上,笔记本摊在膝头,铅笔在纸上画着水渠的走向:“将军,这条渠连通了三道山溪,能浇五千亩地。今年稻子抽穗时,我敢保证,每亩能多收两成。”
岳璃站在田边,手里攥着株麦苗:“山上的防护林也种活了,去年种的榆树,今年都抽了新枝。百姓们说,这是给巴州穿了件绿衣裳,能挡住风沙,也能留住雨水。”
凌岳摸着麦苗的嫩茎,指尖沾了点泥土:“这都是大家的力气。没有百姓肯下田,再好的渠也是摆设。”
傍晚,凌岳在帅府设宴,邀请了巴州的乡绅、农户代表,还有跟着他守了一年城的士兵。桌上摆着苏婉清从江南带来的醉蟹、巴州本地的腊肉,还有刚酿好的米酒。乡绅们举着酒杯,脸涨得通红:“将军,我们都是粗人,不会说好听的。但巴州的田,是您帮着种活的;巴州的娃,是您帮着送进私塾的;巴州的夜,是您帮着守亮的!”
一个拄着拐杖的老人站起来,从怀里掏出块粗布,上面绣着“守护之印”:“我是个瞎眼的老裁缝,听我孙女说,这徽记能给咱们壮胆。我熬了三夜,绣了这个。将军,把它挂在圣堂里,让所有人都记得,巴州是咱们的家,咱们要一起守!”
凌岳接过粗布,针脚歪歪扭扭,却绣得密实——“守护之印”的火焰烧得旺,齿轮转得欢,麦穗长得饱满。他知道,这不是什么贵重的礼物,是百姓把心掏出来,缝进了这方布里。
深夜,凌岳站在圣堂前,看着“守护之印”发出柔和的光。远处传来百姓的笑声,桃花的香气混着泥土的腥甜飘过来。他摸了摸腰间的“山海界”信物,忽然想起现代的自己,每天挤地铁、加班,为了房贷发愁。可现在,他站在巴州的圣堂前,听着百姓的笑声,看着田里的麦苗,忽然懂了——穿越的意义,不是为了当皇帝,不是为了拥有权力,是为了让这些善良的人,能好好活着。
春天的风裹着桃花瓣吹过来,凌岳笑了。巴州的春天,真的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