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5章 军需清明(2 / 2)
他攥紧回执单,指节泛白——
当年他爹领的军饷总少三成,账上写着“损耗”;
他穿的棉衣一扯就破,絮子里混着麦秆;
同乡被妖兽抓伤,要凝神丹时,账房说“库存告急”,转头就见林资诚把药卖给了权贵。
那些冻得发紫的手指、病榻上撕心裂肺的呻吟,一下子全涌上来,刚暖起来的心,又被沉甸甸的凝重压着。
北风卷着雪粒打过来,刮在无字碑上“噼啪”响,像在抽当年的罪孽。
账册被风吹得翻页,边角卷起来,又被周砚按住。
碑上的暗红在风雪里,像睁着的眼,盯着院里的每一个人——
贪腐这东西,不是砍几个蛀虫就没了的,就像北境的雪,今天扫了,明天还可能下。
突然,北凉军的操练号角响了,雄浑得能穿破云层。
朝阳刚好从云缝里钻出来,金光照在玄色军旗上,“将不畏死,卒不惜命”八个红绣字亮得晃眼——
那线是用染了蜡的红丝绣的,风吹不褪,雨淋不淡。
周砚望着军旗,眼里的凝重慢慢化开,变成烧得旺的光。
他转身按住账册,指尖划过“足额发放”的字样:
“换主子容易,守本心难。但咱们军需司的根,不是官印,是弟兄们的手——他们握枪的手,冻得裂口子的手,得靠咱们护住。”
“大人放心!”
陈武挺了挺腰,长枪拄在地上,枪杆的凉意顺着掌心往上窜,脑子更清醒了。
“往后入库要双人点验,签字画押;军饷发的时候,营里要贴公示,一文钱都得明明白白!谁要是敢动歪心思,我第一个不饶他!”
周砚点点头,又看向那方无字碑。
雪还在下,碑石依旧冷,但他心里清楚,这碑不是给李三石他们立的,是给自个儿、给后来人立的——
碑上没字,可每个来军需司的人,都该看见碑缝里的血,都该记住:
贪一点,就可能冻僵一双握枪的手;
占一文,就可能塌了北境的墙。
朝阳越升越高,金光照在冬衣上,棉絮里透出细碎的光。
操练的号子还在响,和账册翻页的“哗啦”声撞在一起,脆生生的。
周砚弯腰抱起一摞账册,往库房走——
今天还要核一遍灵药的库存,开春妖兽要醒了,弟兄们的伤,耽误不得。
院角的老槐枝上,积雪开始化,水珠滴在青石板上,像在数着往后的日子,一天比一天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