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轮回深处（1 / 2）
“微光号”庞大的舰体，如同一位身披淡金色法则甲胄、伤痕累累却依旧挺立的金属巨人，缓缓驶离了“新生之城”上空那片被战火与哀伤浸透的空域。舰桥宽阔的观察窗前，张自在沉默地矗立着，目光仿佛穿透了渐行渐远的残破城墙与袅袅未散的余烬，落在那片城墙之外、如今已空无一物的断崖边缘——八戒坠落的地方。
他的掌心，似乎还能感受到九齿钉耙残留的冰冷与沉重，鼻尖依稀萦绕着硝烟与血的铁锈味。耳边，不再有猪八戒那标志性的大嗓门咋咋呼呼，也没有了他扛着石梁时憨厚又得意的笑声。只有舰桥内部精密设备低沉的嗡鸣，以及身后团队成员们压抑的呼吸声。
阿月站在他斜后方，双手抱臂，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臂膀，似乎在抵御着灵魂深处残留的、来自孽海信息冲击的寒意。她的目光落在张自在挺直却难掩疲惫的背影上，银白色的眸子里倒映着窗外流转的混沌光色，里面沉淀着忧虑，也燃烧着不容退缩的决心。
沙僧独自盘坐在舰桥一角特设的静心蒲团上，双目微阖。额心那道暗红色的王冠烙印已彻底化为皮肤上一道深邃的纹路，不再有光芒流转，却仿佛一个吸收一切光线的黑洞，让靠近他的人感到一种无声的沉重与压迫。他如同古寺中历经风雨的磐石，沉默地消化着罪业反噬，也以这种绝对的“静”，为这艘承载着最后希望的方舟，提供着一种奇异的稳定锚点。
莉亚和她的星尘技师团队正在全舰各处进行最后的系统检查与参数微调。岗岩族长则带着几名石裔战士，巡视着“微光号”的外层装甲与加固符文，确保这艘融合了多族智慧的造物能够挺过接下来难以想象的旅程。铁心团的机械单元如同工蜂般高效运转，逻辑节点7号的投影悬浮在主控台上方，无数数据流在其上无声闪烁。
石锤代替了猪八戒的位置，站在通往舰桥内部通道的门口，像一尊铁塔，警惕地关注着内外的一切动静。他的眼中少了往日的粗豪，多了几分沉静与坚毅，仿佛将八戒那份守护的执念，也一并扛在了自己宽阔的肩上。
舰内的气氛凝重如铅。没有人说话，但一种无形的、混合着悲伤、决绝、以及破釜沉舟般勇气的意志，在沉默中流淌、共鸣。他们刚刚赢得了一场惨烈到近乎同归于尽的胜利，却立刻踏上了另一条可能更加凶险、更加莫测的征途。没有庆功，没有休整，只有带着满身伤痛与逝者遗志，奔向更深黑暗的决然。
“坐标锁定，航路清晰度73%，预计十七个标准时后进入‘法则脊线’稳定区。”莉亚打破了沉默，她的声音通过舰内通讯清晰传来，带着技术官员特有的冷静，“混沌背景辐射指数正常，未检测到熵增教团或GC机制的主动追踪信号。‘微光号’各项系统运行平稳，自适应防护代码反馈良好。”
张自在微微颔首，却没有回头。他的视线依旧投向窗外，但焦点已不再局限于身后的“新生之城”，而是投向了前方——那无边无际、永恒流转着混沌色彩与破碎法则辉光的深邃虚空。
那里，是连最古老的星图都只以模糊的阴影和警示符号标记的“未知域”。是“秩序奇点”、“世界伤疤”、“古佛陨落地”这些惊悚称谓所指向的终极神秘所在。是熔炉碎片逃逸的终点，是八戒可能以某种形式存留的绝地，也是解开轮回之谜、获取定义未来力量的唯一可能。
路，就在脚下延伸，没入那片仿佛能吞噬一切光与希望的黑暗。
“阿月，”张自在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在寂静的舰桥内回荡，“再播放一次，我们从熔炉核心和孽海探知中，整合出的最终路径与目标区域推演。”
“是。”阿月立刻应道，走到主控台前，指尖轻点。舰桥中央，一个更加精细、立体、散发着微光的三维星图迅速展开。
星图不再是平面的线条，而是呈现出世界基盘某种抽象化的层状结构。他们此刻所在的“新生之城”区域，如同表皮一个微不足道的凸起。一条黯淡却清晰、由无数细微数据流构成的“信息暗流”，从“新生之城”下方延伸而出，如同大树的根须，蜿蜒曲折，穿透一层又一层象征不同法则密度和稳定度的“界面”，不断向着星图最深处、那片被标记为深红与漆黑交织的紊乱区域汇聚。
那深处，被特别标注出一个不断微微搏动的光点，旁边注释着古老的符文与星尘文字：“疑似古佛遗迹/秩序奇点接口”。而在通往这个光点的路径旁，一片被特意标出的、翻滚着混沌色彩的污迹区域，正是“无尽孽海”。污迹中心，一个微弱的琥珀色光点静静闪烁，旁边是一个简化的巨猪轮廓符号。
“根据路径分析和信息残片反推，”阿月的声音带着研究者特有的专注，却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们的航程将分为三个阶段。”
“第一阶段，利用‘法则脊线’的相对稳定性快速深入，此阶段风险主要来自常规的混沌乱流和可能潜伏的虚空生物或法则陷阱，预计耗时约三十个标准日。”
“第二阶段，我们将脱离‘脊线’，切入这条‘信息暗流’的并行轨道。此暗流是古佛时代或更早时期遗留的某种深层信息通道，可能相对‘平静’，但也可能布满了古老防御机制、逻辑悖论区，或者……被其他东西占据。这是最不可预测的阶段，耗时无法估计。”
“第三阶段，当暗流接近终点，也就是‘世界伤疤’区域时，根据阿月探知到的‘系统接口’特征和岗岩族长提供的古老歌谣提示，”莉亚接过话头，指着星图深处那红黑交织的区域，“我们将可能面临时空结构极度不稳定、物理法则失效、以及来自遗迹本身未知机制反应的多重威胁。最终如何抵达并‘接入’那个‘接口’，是最大的技术难点。”
星图缓缓旋转，那条黯淡的路径如同通往深渊的蛛丝，看得人心中发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