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脊线之外（1 / 2）
微光号挣脱新生之城最后的引力涟漪，滑入一片前所未有的寂静。
前方，就是阿月所说的“法则脊线”。
它并非物质意义上的通道。没有星光，没有陨石，没有上下左右。只有一片虚无的黑暗底色上，一道朦胧、微弱、笔直延伸至无限远的淡金色光痕。
如同庞大机体上一道微微隆起的神经网络，或是古老羊皮卷上一行被荧光笔标出的、承载着核心契约的符文。
“这就是……世界的‘源代码’走廊？”张自在站在主观察窗前，低声问。
“比喻接近。”阿月透明的眼眸中，细微的数据流如瀑布落下，“它是维持本世界基础法则稳定的底层数据结构具象化路径。沿此航行，相对最‘安全’。”
“相对？”莉亚敏锐地抓住关键词，精灵尖耳轻轻颤动。
“安全，意味着受系统监控与维护。”阿月解释，“也意味着，我们正式进入‘后台’区域。任何非常规操作，都可能触发警报。”
岗岩沉默地操作着控制台。岩石脸庞在仪器微光下显得格外冷硬。“引擎自适应完成。防护屏障与脊线频率同步率92%。可以前进。”
“走。”张自在点头。
微光号轻轻一颤，仿佛被那道淡金光痕吸附，开始匀速滑入。外部景象瞬间变化。
窗外的黑暗不再纯粹。无数模糊、扭曲、色彩难以名状的影子在脊线之外飞速流转、碰撞、湮灭。那是未被定义的原始信息乱流，是混沌未编译的“废码”。偶尔有巨大的阴影轮廓掠过，形似星辰、巨兽或破碎的宫殿，但下一刻便溶解成毫无意义的色块。
仅仅是凝视，就让人感到理性边缘的刺痛。
“不要长时间直视脊线之外。”阿月警告，“未受保护的信息洪流会冲击认知。”
张自在移开目光，深吸一口气。识海深处，混沌种子的低语如约而至，却比以往更加……清晰，甚至带着某种共鸣般的兴奋。
“秩序的回廊……脆弱的枷锁……美味的数据残渣……”
他手指微微抽搐，下意识地想要“定义”眼前令人不安的景象，强行赋予其可理解的形态。淡金色符文在指尖萌芽，又被他强行掐灭。
“压力很大？”沙僧低沉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他盘坐在不远处，罪业王冠的虚影悬浮头顶，漆黑之中流转着暗沉的琉璃光。他的眼神，比离开新生之城时更加清醒，也更深沉。
“这地方，放大了‘不适感’。”张自在揉了揉眉心，“连‘噪音’都变清晰了。”
“因为此处，万物皆需‘定义’，皆需‘合规’。”阿月接口，“你是最大的‘变量’，体内还有‘高危异常数据’。在这里，如同黑夜里的灯塔。”
莉亚正在调整一组探测符文，闻言抬头：“也就是说，我们更容易暴露？”
“也更容易找到‘不寻常’的东西。”阿月调出星图——那已不是传统星图，而是一条淡金细线，串联着几个模糊的光点标记，“根据从‘熔炉碎片’和‘孽海扰动’中解析出的坐标，前方存在强烈的‘信息回响’源。那是历史数据淤积点，可能是系统的‘日志缓存区’，也可能是……‘错误堆积场’。”
“八戒的线索？”张自在立刻问。
“不确定。但那里信息密度极高，可能包含与‘守护’、‘佛力’、‘系统错误’相关的记录。”阿月停顿一下，“也可能包含……‘金蝉子’的。”
主控室内安静了一瞬。
金蝉子。张自在无数次听到这个名字，与自己的前世紧密相连。是取经人，是协议执行者，也可能……是系统的反抗者，观察者，甚至失败者。
“那就去。”张自在声音平静，“看看我们到底是谁留下的‘回声’。”
航行在绝对的寂静中进行。时间感变得模糊，只有仪器规律的嗡鸣和脊线之外那永恒流动的、无声的混沌。
不知过了多久。
“警报。前方检测到大规模结构性活动。非自然信息扰动态。”阿月的声音带着罕见的紧绷。
所有目光投向主屏幕。
淡金色的脊线前方，虚空之中，出现了一个“物体”。
它庞大到超乎想象，几乎填满视野。并非天体，而是一种极其规整、冰冷、不断变幻的几何结构集合。无数立方体、锥体、多面体，以绝对精确的数学逻辑旋转、组合、分离，如同一个巨型的、冰冷的魔方，或是超乎理解的机械装置。
它的表面，奔流着瀑布般的苍白色光流。那不是能量，而是更基础的东西——纯粹的数据流，指令序列，散发出高效、无情、非人格化的气息。
在这巨构体的核心，是一个深沉的黑暗旋涡，缓缓转动，吞噬着它前方一片广袤的、已然支离破碎的星云区域。
更令人心悸的是，在那片尚未被完全吞噬的星云残骸中，正上演着一场无声的绝望之战。
几尊身躯残破、金身剥落、面容模糊的古佛虚影，以及一些光芒黯淡、形似星辰守卫的微小光点，正在拼命攻击那巨构体。佛光、星光、最后的法则之力，轰击在巨构体表面，却如泥牛入海，连最微弱的涟漪都无法激起，便被苍白色数据流无声吞噬、分解。
巨构体对此毫无反应，只是稳定地执行着“吞噬”。被其黑暗旋涡触及的区域，星辰、尘埃、空间、光……一切存在痕迹，都被平滑地“擦除”，归于最原始的“未定义”状态。
没有爆炸，没有惨叫，只有绝对的、程序执行般的“抹消”。
“那……是什么？”岗岩的岩石身躯发出低沉的摩擦声。
阿月眼中数据流疯狂奔涌，声音干涩：“局部格式化协议执行体。它在清除一片被系统判定为‘错误积累过多’、‘冗余’或‘需回收’的区域。”
“格式化……”莉亚脸色发白，“就像……删除文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