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吉时快到了(1 / 2)
京畿边缘的小村庄,时间仿佛凝固在了那个黄昏。
一名身着褪色嫁衣的女子,日复一日地坐在窗前,对着一面古旧的铜镜,机械地梳理着她早已凌乱不堪的长发。
那动作僵硬而执着,仿佛一个被无形丝线操控的木偶。
她的嘴唇翕动着,反复呢喃着同一句话:“吉时快到了……他怎么还不来?”
村民们远远地避开,窃窃私语。
他们叫她“哭嫁娘”。
谁都知道,她在大婚当晚,被那过境的影庙妖人以幻术摄走了魂魄,从此心智尽失,永远活在了等待新郎的那一刻。
一道颀长身影踏入村口,瞬间打破了这死寂的氛围。
凤无涯一身玄衣,眉眼冷冽,她没有理会村民敬畏的目光,径直走向那间孤零零的木屋。
“呜——”
一只形似狸猫、通体雪白的小兽从她肩头跃下,正是以人心七情为食的嗅心。
它绕着哭嫁娘缓缓踱了三圈,鼻翼耸动,随即发出一声低沉的嘶吼,声音直达凤无涯的识海:“主人,她心里……全是‘被抛弃’的味道,浓得像化不开的血。”
凤无涯的视线并未停留在女子身上,而是死死锁定了她面前的那面铜镜。
镜面光滑如水,却在不经意的角度,折射出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微光,那光芒深处,仿佛有瞳孔在燃烧,是燃瞳残火的印记!
影祀的杂碎,竟还敢借着死者的执念,在百里之外远程操控!
她的眼神一瞬间冷到了极点,却没有当场发作惊动施术者。
她只是平静地转身,对随行的归源舟卫士下令:“把这面镜子,连同镜框,完整地取下来。不要触碰镜面,带回舟上。”
归源舟最底层的地牢,阴冷潮湿,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铁锈与绝望的气息。
那缕燃瞳残-火,此刻被大法力从铜镜中抽出,封印在一盏濒临破碎的琉璃灯中,火苗微弱地跳动,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别碰它!”
牢房深处,幕圭猛地扑到精铁铸就的栏杆上,双目赤红,状若疯虎,“别碰那盏灯!那是我娘……那是我娘留下的最后一点骨灰!”
凤无涯缓缓转身,冰冷的目光像两把利剑,刺入他癫狂的眼底。
“你娘死于影庙内斗,力竭而亡。她临终前最后的执念,是想活下去,一个字都未曾提过你。”
这句话如同一盆冰水,兜头浇下。
幕圭浑身一僵,咆哮道:“你胡说!我娘是为了影庙的荣光而献身!她要我继承她的遗志,为影尊赎罪,这是我一生的使命!”
凤无涯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不再与他争辩。
她素手一挥,将那面从村中带回的铜镜,稳稳地置于琉璃灯前。
““万象点灵图”,逆演!”
她指尖灵光闪烁,催动了归源舟的核心法阵之一。
只见镜面之上,水波般荡漾开来,原本映照着地牢景象的镜子,竟开始回溯时光,画面缓缓浮现。
那是一片混乱的血泊,一名身受重伤的妇人倒在地上,生命正在飞速流逝。
她艰难地转过头,望向角落里一个堆满杂物的木箱,那里,一个幼小的身影正瑟瑟发抖。
妇人眼中没有狂热,没有所谓的使命,只有无尽的悔恨与不舍。
她拼尽最后一丝力气伸出手,想要触碰那个方向,嘴唇无声地开合着。
幕圭的呼吸瞬间停滞了。那个角落里的孩子,就是年幼的自己!
“听不清么?”凤无涯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那就让你听个清楚。”
她并指为契,口中低念:“晦明有灵,以契唤声!”
“晦明契”发动,镜灵被强行唤醒。
刹那间,妇人那微弱到极致,被时光掩埋的声音,清晰地回荡在死寂的地牢中。
“……逃……快逃……别信他们说的……”
幕圭如遭雷击,双腿一软,重重地跪倒在地。
他全身剧烈地颤抖着,不是因为愤怒,而是因为一种从骨髓深处蔓延开来的、足以摧毁灵魂的冰冷。
他毕生引以为傲的信仰,他坚守不移的“赎罪使命”,他为之不惜牺牲一切的伟大遗志……竟然,从头到尾,都建立在一个彻头彻尾的谎言之上!
“影庙需要一个背负罪孽的英雄,一个可以被完美操控的棋子。”凤无涯将铜镜向他面前推了推,镜中妇人绝望的脸庞与他此刻崩溃的神情重叠在一起,“你母亲不想你当殉道者,她只想你活着。”
就在这时,地牢的门被打开,两名卫士将依旧神情恍惚的哭嫁娘带了进来。
她怀里抱着那把木梳,旁若无人地继续着梳头的动作,口中依旧是那句:“吉时快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