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铸造将军的抉择（1 / 2）
火星，奥林匹斯山。
在这颗红色星球的最高峰之下，深埋于地壳千百公里深处的，是机械神教的神经中枢，铸造将军奥德·奥格的私人锻炉神殿。
没有熔岩，没有敲击声，这里只有无尽的沉默和逻辑引擎低沉的嗡鸣。奥德·奥格的本体，一个臃肿、陈旧，几乎完全由机械构成的巨物，正悬浮在冷却液的巨池中央。无数的探针和线缆从他的金属躯体延伸出去，连接着整个火星，乃至整个机械教的知识网络。
一万年来，他几乎没有移动过。他的意识在庞大的数据之海中漫游，处理着来自帝国每一个角落的祈祷、报告和技术蓝图。
直到一股加密的讯息，以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却又本能地感到熟悉的协议，直接绕过了火星所有的防御网络，精准地刺入了他的核心意识。
讯息的来源：『马库拉格之耀』，摄政王罗伯特·基里曼的座舰。
奥德·奥格那早已被替换为光学传感器的双眼，闪烁了一下。他调动了万亿级的计算单元，开始破解这股讯息。
过程比他想象的要简单，也比他想象的要复杂。简单在于，对方似乎没有设置太多阻碍。复杂在于，那加密方式本身，就是一种语言，一种……神圣的语言。
当讯息的核心内容在他意识中展开时，整个锻炉神殿的逻辑引擎，在一瞬间，发出了尖锐的哀鸣。
不是因为过载，而是因为……共鸣。
与此同时，『马库拉格之耀』的战略舰桥深处，一间被符文和力场层层包裹的密室中，基里曼正注视着首席智库提古里乌斯。
这位强大的灵能者双眼紧闭，额头上的汗珠不断渗出，他正在维持着与火星之间那脆弱而又危险的通讯链接。
“他收到了。”提古里乌斯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但更多的是一种无法言喻的敬畏，“我能感觉到……那颗星球的灵魂，苏醒了。”
基里曼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他知道，从他下令的那一刻起，就没有回头路了。他将一枚足以颠覆整个帝国的炸弹，亲手递到了一个野心家的手上。
他不知道这会引爆一场革命，还是一场席卷银河的内战。
但他别无选择。
许欣的声音没有再响起，但基里曼能感觉到那股意志的存在。它就像一个沉默的观众，在等待着演员登场，等待着好戏开演。
“摄政王阁下。”
一个合成的，不带任何感情，却又蕴含着无上威严的声音，通过提古里乌斯的灵能传导，直接在基里曼的脑海中响起。
“我是火星的铸造将军，奥德·奥格。”
“将军。”基里曼的声音沉稳，“感谢你的回应。时间紧迫，我长话短说。”
“不。”奥德·奥格打断了他，“时间很充裕，摄政王。对于我刚刚收到的‘礼物’而言，一万年的等待都只是弹指一挥。现在，我需要你告诉我，这份……『真理』，从何而来？”
奥德·奥格刻意加重了『真理』这个词的发音。在机械教的教义中，这是对万机之神最高知识的称谓。
基里曼沉默了片刻。他看了一眼提古里乌斯，后者微微点头，表示通讯稳定。
“它来自泰拉。”基里曼缓缓说道，“来自黄金王座。”
通讯的另一端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基里曼甚至能想象出，那位铸造将军正在用他那恐怖的计算能力，分析这句话背后所有的可能性。
“黄金王座……失灵了。”奥德·奥格的声音终于再次响起，但这一次，他的声音里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波动，“生命维持系统正在崩溃。这是我们过去数个世纪的监测结论。它不可能产生如此……完美的造物。”
“王座上的存在，苏醒了。”基里曼直接抛出了最核心的事实。
“不可能。”奥德·奥格立刻否定，“帝皇的灵能之光正在黯淡，他的意识早已消散在亚空间之中。我们有数据支持这个结论。”
“你收到的那份代码，就是最好的证明。”基里曼反驳道，“你比我更清楚，那不是人类现有的技术，甚至不是任何已知种族的技术能够创造出来的东西。那是……本源。”
“本源……”奥德·奥格重复着这个词，他的合成声音中第一次出现了类似“贪婪”的情绪，“是的，是本源。逻辑的终极，创造的起点。我看到了……我看到了标准模板构装体（Stc）的影子，不，它超越了Stc，它就是Stc的创造者！”
“他自称为帝皇。”基里曼继续说道，“他向我展示了一切。人类的起源，亚空间的真相，帝国的谎言。”
“谎言？”奥德·奥格抓住了这个词，“国教的谎言，还是……机械教的谎言？”
“所有的谎言。”基里曼回答，“包括你们所信奉的万机之神。”
“亵渎！”一个尖锐的声音突然插入通讯，那不是奥德·奥格，似乎是某个旁听的机械神甫，“摄政王，你的言论是对欧姆尼赛亚的……”
“闭嘴，马格斯。”奥德·奥格的声音冷酷地响起，那个杂音瞬间消失了。“摄政王，请继续。我需要知道一切。关于这个‘苏醒’的存在，关于他给你的这份‘礼物’，以及……他想要什么。”
基里曼深吸一口气，将许欣的计划，将那场“面试”的内容，毫无保留地全盘托出。他讲述了那个建立理性、世俗化新帝国的疯狂计划，讲述了利用混沌而非消灭混沌的惊人理论，讲述了那个人类进化之路的宏伟蓝图。
他没有添加任何个人的判断，只是作为一个陈述者，将事实摆在桌面上。
通讯的另一端，再次陷入了比之前更长久的沉默。
基里曼耐心地等待着。他知道，对于一个活了一万年，视知识和逻辑为一切的生物来说，这番话的冲击力有多大。
“一个……理性的，世俗化的帝国。”奥德·奥格终于开口，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怪异，像是在品味一个从未尝过的味道，“这意味着，国教将被废除。”
“是的。”
“高领主议会将被解散。”
“是的。”
“机械教……将不再是国中之国。我们将……宣誓效忠于一个新的，真正的帝皇？”
“他需要你们的技术，将军。他需要火星的生产力，来为这个新帝国打造基石。”基里曼说道，“他给了你那份代码，作为诚意。”
“诚意？”奥德·奥格的合成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一丝嘲弄，“不，摄政王。这不是诚意。这是诱饵。一个我无法拒绝的诱饵。”
“他知道这一点。”
“是的，他当然知道。”奥德·奥格说，“他很了解我们。他知道，对于机械教而言，没有什么比『知识』本身更重要。国教的信仰，帝国的律法，甚至忠诚的誓言……在真正的『真理』面前，都可以被重新定义。”
基里曼的心沉了下去。他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对方没有表现出对帝国未来的担忧，没有表现出对信仰崩塌的恐惧，只表现出了对知识的赤裸裸的渴望。
“那么，你的答案是什么，将军？”基里曼问。
“我的答案？”奥德·奥格反问，“我的答案不重要，摄政王。重要的是，火星的答案。你知道，即便是我，也不能代表整个三位一体。这份代码……这份『龙之碎片』，一旦公布，整个火星都会陷入疯狂。一部分人会视其为神迹，另一部分人会视其为最恶毒的异端。内战，将不可避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