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9章 脚印朝下是回家(2 / 2)
那是母亲遗物“引魂铃”上的一块碎片,形状恰好与锁孔吻合。
她将碎片轻轻插入,没有半分阻碍,随即以一种独特的寸劲向左一转。
“咔。”
一声几乎微不可闻的轻响,锁芯应声而开。
她推开沉重的铁栅栏,一股截然不同的空气扑面而来。
不再是纯粹的阴冷腐朽,而是温润了许多,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熟悉的、雪魄兰混合着陈年灯油的特殊气息。
这是她的族人长期在此地栖居,用体温和微弱的光源,生生捂出的一方天地!
灯光扫过,栅栏后的景象让她眼眶再度一热。
墙角堆着一小堆烤得焦黑的薯根,旁边的石壁上,用木炭画着歪歪扭扭的计数符号,旁边还散落着无数撕碎的桑皮纸页。
他们在用最原始的方式,记录着时间,延续着文明。
沈流苏的心被狠狠揪紧,她加快了脚步,循着那股愈发浓郁的雪魄兰气息,向更深处走去。
终于,在一处伪装成砖墙的活动石板前,她停下了脚步。
她深吸一口气,推开石板。
眼前,是一间不足五丈见方的低矮石室。
七道身影,如受惊的兽,蜷缩在最阴暗的角落。
为首的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妪,双目紧闭,眼眶深陷,显然早已失明。
但她的手中,却死死攥着一枚断裂的羊脂白玉簪——正是开启百草苑密道那枚信物的另一半!
没有人说话,空气死寂得可怕。
沈流苏站在原地,没有开口呼唤,甚至没有流露出一丝情绪。
她只是缓缓伸出左手,将随身携带的那只小巧香炉的炉盖,轻轻掀开一道缝隙。
她的动作很慢,停顿了整整三息,然后又以同样的速度,将炉盖合拢。
这个动作,简单,却又独一无二。
角落里,那一直如石雕般枯坐的老妪身体猛地一颤,那双空洞的眼眶竟“望”向沈流苏的方向,干裂的嘴唇哆嗦着,发出了嘶哑到几乎不成调的声音:
“是你……你娘她……当年等家主回来时,也是这样……”
一语未毕,她身后那六道身影再也抑制不住,压抑了十年的恐惧、绝望与委屈,在这一刻轰然决堤。
他们没有哭喊出声,只是伏在地上,身体剧烈地抽搐,发出困兽般的呜咽。
沈流苏静静地站着,任由那悲伤的洪流冲刷着自己。
一滴滚烫的泪珠终于滑过她的眼角,却在落下的瞬间,被她用指尖悄然拭去,快得仿佛从未出现过。
与此同时,冯承恩的临时据点里,也迎来了新的变数。
一名禁军心腹送来密报:那名负责为各宫送修铜灯的杂役,在经过古井附近时再次晕倒,这次比上次更严重,鼻下已渗出鲜血。
冯承恩立刻检查了从那杂役身上换下的衣物,在夹层里,他找到了那枚被触发的黑色熏丸。
丸体已经裂开,但内部的药粉并未完全挥发。
他当即将样本送入随身携带的微型蒸馏器中进行分离,不到半个时辰,结果便让他脸色一变。
除了已知的迷迭香与附子混合毒素外,他还分离出了一种极其罕见的新型抑制剂!
这种成分,能短暂地、精准地屏蔽掉人脑对特定香气的记忆识别功能!
换言之,就算沈流苏用认证香雾联系上了他们,这东西也能让中毒者“闻而不识”。
此等精妙的制药手法,绝非民间所能掌握,矛头直指宫中最神秘的——秘药房!
敌人比他们想象的更强大,也更了解他们。
地底石室中,悲伤的呜咽渐渐平息。
沈流苏终于向前一步,她的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在那个还在微微咳嗽的孩童身上。
那孩子面黄肌瘦,呼吸间带着一丝不祥的杂音。
老妪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她摸索着抓住沈流苏的衣角,嘶声道:“这地下的气……不对了。三天前开始,就变得又闷又甜,娃儿……娃儿咳得厉害……”
沈流苏的心,骤然沉了下去。
她闻出来了。
那不是什么“甜味”,而是一种无色无味的毒瘴,混杂在雪魄兰的香气里,正在缓慢地侵蚀着这里本就稀薄的空气。
这是一种慢性绞杀。
敌人,甚至算到了他们重逢的这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