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0章 香灰落地是谁在数心跳(2 / 2)
萧玦独自一人步入典籍塔最深处的密室。
那尊散发着幽幽冷光的嗅金铜鼎,静静地立在中央。
鼎内,代表宫中地下复杂气流的金色纹路缓缓流淌,那个从东华门分离出的微小红点,已经完全汇入了代表西四号渠口的主脉络之中,正像一条疲惫的鱼,缓慢地游弋着。
他凝视了许久,忽然从龙袍的暗袋中,取出了一样东西——那是半枚锈迹斑斑的铜牌,形制古朴,上面的花纹与沈流苏开启百草苑密道的那枚信物,竟能隐隐凑成一对。
这是他当年从沈家灭门案的火场灰烬中,亲手刨出来的。
没有任何犹豫,他将这枚铜牌残片投入了鼎中。
“嗡——”
铜鼎发出一声沉闷的轰鸣,鼎内原本平缓流动的金色纹路瞬间沸腾!
紧接着,一张远比之前清晰百倍的、完整的地下管网图,如星河乍现般在鼎内铺展开来。
而在那张巨大的图谱上,代表沈家幸存者的红点,根本不止西四号渠口那一处!
以皇宫为中心,呈蛛网状向外辐射,竟有大大小小近十个红点,如星辰般在黑暗中亮起,彼此之间以微弱的虚线相连,构成了一个谁也未曾想到的庞大地下网络。
原来,不止一群人。
萧玦的瞳孔骤然收缩,他久久地凝视着这幅超出他预料的画面,脸上看不出是惊是怒。
良久,他伸出手,将沉重的鼎盖,重重地合上。
一声巨响,隔绝了所有秘密。
转移的前一夜,月黑风高。
沈流苏独自一人回到百草苑西侧的荒僻篱笆下,这是她入宫后开辟的第一块“试验田”。
她点燃了最后一炉“宁神草熏”,这是她为自己准备的。
烟雾没有像往常一样飘散,而是笔直地拧成三股螺旋,袅袅上升,在沈家的香语中,这代表着“终结”。
她从怀中取出那本承载了家族百年心血的秘本《香烬谱》,一页一页,亲手送入火中。
纸页卷曲,变黑,化为灰烬。
她只留下了第一页,任由它飘落在翻新的泥土上。
那一页上,没有香方,只有一个用血写下的字——“活”。
火光映着她平静无波的脸,也照亮了她身后无尽的黑暗。
就在这时,她听到屋顶的檐角处,传来一声瓦片被衣袂带动的、极其轻微的响动。
她猛然抬头,望向声音的来源。
屋顶之上,一片空寂,只有夜风卷着落叶,萧瑟作响。
但她知道,有人来过,有人在看。
而且,那个人一定听得懂她的香语,看得懂她焚书的决心。
三日后,清晨。天光乍亮,一场酝酿已久的暴雨终于倾盆而下。
内务府的管事太监冒雨前来上报:昨夜暴雨冲刷,导致西四号渠口的铁栅基座松动,疑似有野狗闯入,栅门大开。
现场勘查时,只在淤泥里发现了一只被踩烂的破损灯笼,灯笼底部,沾有微量的荧光矿物粉末。
经过比对,与当夜巡防的禁军校尉制式靴扣上的镶嵌物材质完全吻合。
此事被定性为禁军巡查疏忽,当值校尉被罚俸三月,草草了结。
同一日,城南的疫病焚化场,在登记簿上添了新的一笔:接收百草苑病殁宫人遗体七具,因疑为恶疾,依规即刻焚化,骨灰深埋。
签发人,工部营造司,冯承恩。
而在那座看似一如往常的百草苑里,新上任的管事太监在巡视时,有些奇怪地发现,西侧那片原本荒芜的篱笆地,不知何时被人翻整一新,种上了一排毫不起眼的白色小花。
花苞紧锁,尚未绽放,但清晨的微风拂过,已有一丝极淡、却又无比熟悉的雪魄兰香,悄然逸散开来。
旧的种子已经离去,新的种子,才刚刚开始扎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