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9章 忠义两难·辰星定策信红颜(1 / 2)
黑水河到了。
从最后一道山梁上往下看,那河像条被打伤的巨蟒,在暮色里泛着暗沉沉的、黏糊糊的光。
河面不宽,但水流急得很,打着旋儿,卷着枯枝败叶和不知道什么动物的尸体,哗啦啦往下游冲。
对岸,就是南疆黑苗的地盘了——山更高,林更密,雾气浓得跟牛奶似的,把山头都淹了半边,只露出些黑黢黢的、尖牙利齿般的峰顶。
萧辰一行人,现在就蹲在这山梁背阴处的石头后面。
人人脸上都挂着泥,挂着汗,挂着赶了几天几夜路的疲惫和劫后余生的庆幸——庆幸刚才那片见鬼的蛊雾林总算是闯过来了。
石虎被两个精锐用简易担架抬着,还在昏迷,但呼吸平稳了些,胸口那吓人的伤口糊着厚厚的药膏,不再往外渗黑血。
墨凤正检查辨蛊盘,时不时抬头看对岸的浓雾,眉头拧得能夹死蚊子。
“雾气里有东西,”
她压低声音,“辨蛊盘反应很杂,不光是活蛊,还有……阵法波动,很古老的阵法,能量很邪门。”
萧辰点点头,没说话。
他怀里那块坤位罗盘,从靠近黑水河开始,就烫得跟烧红的炭似的,那缕赤色毫光亮得简直要刺破衣服钻出来,死死指着对岸雾气最浓、山势最险恶的深处——黑苗禁地,离火碎片的位置。
灵台深处,青凤那缕微弱的联系还在,比摩云岭那会儿更清晰了点,像风中残烛最后那点稳定的火苗,虽然微弱,却没再继续暗淡下去。
这给了萧辰一丝希望——青凤还撑得住,甚至可能因为他们的靠近,同心蛊的侵蚀被某种力量暂时遏制了?
就在他凝神感应的时候——
“咕咕。”
极轻微、极熟悉的鸟叫声,从头顶一棵歪脖子老树的树冠里传来。
萧辰猛地抬头。
一只灰扑扑、毫不起眼的“夜枭”扑棱着翅膀落下来,停在他脚边的石头上,绿豆大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他。
这鸟的脚踝上,绑着个比小指还细的竹管,竹管颜色和它羽毛几乎一样,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隐龙卫的传讯鸟!
比风雀更隐蔽、飞得更快,只在最紧急时使用!
萧辰的心瞬间提了起来。
他快速解下竹管,捏碎火漆,抽出里面卷得紧紧的一张薄绢。
墨凤也凑了过来。
借着最后一点天光,萧辰看清了绢上的字。
字迹是安公公的,潦草,匆忙,透着纸背都能感受到那份焦灼:
“国公钧鉴:陛下急症乃幽冥宗蚀魂蛊发,潜伏多年,今因故引动,危在旦夕,太医束手。
蛊或源于南疆,解方或存于幽冥宗据点。
陛下信重,托国事于公,然朝中谣言四起,太后蠢动。
陛下……恐难撑过五日。
盼公速决南疆事,若得解蛊之机,万勿迟疑。
京城,吾等暂稳。安顺,泣血急告。”
绢很轻,字也不多。
但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铁钉,一根根钉进萧辰的眼睛里,钉进他心里。
陛下……蚀魂蛊……危在旦夕……恐难撑过五日……
萧辰捏着薄绢的手指,骨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一股冰冷的、混合着震惊、愤怒和巨大压力的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瞬间冲散了连日奔波的疲惫和刚刚闯过蛊雾林的庆幸。
女帝要死了?
因为几十年前就被种下的蚀魂蛊?
而且这蛊的爆发,很可能跟他们三凤之前的共鸣有关?
他猛地想起摩云岭上,三色光柱贯通天地时,自己灵台深处那一声遥远的、带着悲恸的凤鸣共鸣……难道就是那一刻,引动了陛下体内的蛊毒?
自责、愤怒、焦急、还有一股沉甸甸的、几乎让人喘不过气的无力感,瞬间淹没了他。
一边是命悬一线、朝夕相处、对他有知遇提携之恩、更将整个南疆重任和隐龙卫都托付给他的女帝。
她不仅是君,更是他认可、愿意效忠的明主。
她的生死,关乎大胤国运,关乎朝堂稳定,也关乎……他萧辰和手下这帮兄弟未来的命运。
另一边,是同样命悬一线、与他并肩作战、生死相托、此刻正被同心蛊折磨、在黑苗禁地里苦苦支撑的青凤。
她是他的战友,是他的同伴,是为了执行他交代的任务才身陷绝境。
他承诺过要把她带回去。
京城与南疆,女帝与青凤,国事与私谊,君恩与袍泽……
他只有一个人,一双手。时间,对两边来说,都紧迫到了以时辰计算的程度!
从南疆赶回京城,就算马不停蹄,不惜马力,最快也要七八日!
女帝等不了!
而青凤这边,近在咫尺,罗盘指引明确,但黑苗禁地龙潭虎穴,幽冥宗分坛隐匿其中,救人和找解方,同样凶险万分,需要时间!
怎么选?
回京?
且不说来不来得及,青凤必死无疑,南疆之行前功尽弃,离火碎片和可能的解蛊线索也将彻底失去。
南下?
女帝那边……万一撑不到他找到解方呢?
忠义两难!
萧辰死死攥着那薄绢,指节嘎嘣作响。
他闭上眼,胸口剧烈起伏,体内帝经灵力不受控制地躁动起来,引得怀中坤位罗盘也跟着嗡嗡震颤,赤光更盛。
“头儿?”
墨凤也看完了绢上内容,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她也意识到了这个抉择的残酷性。
“京城那边……”
萧辰没睁眼,他在急速思考。
安公公的急报里,信息量很大。
女帝中蛊是几十年前的旧账,爆发是因他们共鸣。
解方可能在幽冥宗南疆据点。
京城有靖王和李老大人暂时稳住,太后在搞事但还没撕破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