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祈愿遇贵人(1 / 2)
梵音寺的大殿深处,香烟如揉碎的云絮般袅袅升腾,一缕缕清幽的檀香似无形的丝线,缠绕着殿内粗壮的梁柱,在斗拱飞檐间流转萦绕,久久不散。佛前的长明灯跳跃着柔和的微光,映得殿内的鎏金佛像愈发庄严肃穆,也为这静谧的空间添了几分缥缈的神秘。
纪夫人静立在佛像前,身姿优雅。她身着一袭暗纹锦裙,裙身绣着展翅欲飞的金鸾鸟,金线在微光中流转着温润的光泽,衬得衣料华贵无比。头上的点翠嵌珠钗熠熠生辉,翠羽随着她的呼吸轻轻颤动,圆润的珍珠垂在鬓边,更显其雍容华贵,气质不凡。年届五十的她,眼角虽有细纹,却难掩岁月沉淀的温婉与端庄。
她缓缓屈膝跪地,动作轻柔却不失庄重,裙摆铺展在冰凉的金砖上。双手合十,稳稳抵在额间,双目紧紧闭合,眼角的细纹在这份极致的虔诚中微微舒展,仿佛所有的忧虑与焦灼都在这与佛祖对话的片刻,暂时褪去了锋芒。
她口中默默祈祷,声音轻得似风中絮语,却字字句句饱含深情与急切,每一个音节都系着儿子的性命,诉说着一位母亲对儿子平安康健的无尽祈愿。
祷告完毕,她缓缓叩首三次,每一次俯身都带着深深的敬意与恳切。额角轻轻触碰着金砖,那丝丝凉意顺着肌肤渗入心底,却丝毫冷却不了她为儿子担忧而滚烫的心。
丫鬟春桃一直静立在侧,眼神片刻不离纪夫人,见纪夫人叩首完毕,她连忙快步上前,脚步轻盈得几乎不闻声响。
她小心翼翼地伸出双手,搀扶住纪夫人的胳膊,声音轻柔如棉:“夫人,地上凉,仔细着了寒。”关切之情溢于言表,动作间满是细心与体贴。
纪夫人微微颔首,尽显大家风范。在春桃的搀扶下,她迈着轻缓而沉稳的步伐,走向殿角的解签处。
那解签处设于一隅,虽不显眼,却自有一番清幽。红木桌案古朴厚重,散发着淡淡的木香,桌案后坐着一位眉目清和的中年僧人,身着朴素僧袍,面容祥和,眼神中透着洞悉世事的睿智与安宁。
纪夫人依着僧人的示意坐下,僧人微笑着递过一个雕花签桶,桶身的缠枝莲纹精致细腻,触手温润。桶内竹签轻响,似在轻声诉说着未知的命运。
纪夫人深吸一口气,空气中的檀香混合着木香,稍稍平复了她紧张的心绪。她双手稳稳握住桶身,轻轻摇晃,竹签在桶内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嗒嗒”声,在寂静的大殿中格外清晰。突然,一根竹签应声落桌,在桌案上发出清脆的“啪嗒”声,打破了殿内的宁静。
纪夫人连忙拾起竹签。当“上上”二字映入眼帘时,她原本紧绷的面色瞬间舒展开来,灿烂的笑意如繁花绽放,眼中泛起晶莹的水光,那是长久以来的担忧与期盼得到慰藉的泪光。将竹签双手递上,声音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颤抖与激动:“请师父帮我看看,这签可有什么说法?”
僧人微笑着接过竹签,仔细端详片刻,微微颔首,温和的笑意漾在脸上:“恭喜夫人,此乃上上签。签文示警,夫人的贵人今日便会相遇,可解心头大患。”
“贵人?”纪夫人喜不自胜,喜悦从眼神与笑容中汹涌而出。她连忙敛衽行礼,动作优雅而庄重:“多谢师父吉言!多谢佛祖庇佑!若真能如此,那便是我们纪家的大幸了。”说罢,她示意春桃。
春桃会意,立刻从袖中取出一张崭新平整的一千两银票,恭敬地放在桌案上,动作轻柔谨慎,仿佛那不仅仅是银票,更是对僧人的敬意与对佛祖的感恩。
僧人双手合十还礼,目送着二人缓缓离去,目光中满是祝福与期许。
这纪夫人,乃是杭州城里赫赫有名的首富纪府主母。一生顺遂美满,家财万贯,在旁人眼中已是福气满满、令人艳羡的存在。
可唯有她自己知道,心中始终压着一块沉甸甸的大石——纪家祖上流传的怪病,如一道无形的诅咒,笼罩着纪家男子。他们皆活不过三十五岁,自三十四岁起便会咳嗽不止,身体日渐虚弱,最终在痛苦中离世。纪家历代遍寻名医,耗费无数金银,却始终无力回天。
好在纪老爷福泽深厚,竟打破了这诅咒,活到了五十有余,这让纪夫人稍稍松了口气。可命运弄人,她唯一的儿子纪敬宣,四个月前也开始出现咳嗽消瘦的症状,且日渐严重。
纪家有的是银钱,可再多的财富也买不来儿子的健康。纪敬宣先前常去满华楼听曲,对降雪姑娘的歌声琴艺赞不绝口,称其宛如天籁。
纪夫人夫妇向来对儿子有求必应,只盼他能开心顺遂。可自从降雪姑娘逃离满华楼后,纪敬宣便像丢了魂一般,整日郁郁寡欢,茶不思饭不想,病情也愈发沉重。看着儿子日渐憔悴的面容,纪夫人的心如刀割一般疼。
老闺蜜见她忧心忡忡,便劝她来梵音寺祈福,说这里的签极灵。纪夫人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匆匆赶来,甚至许下重塑佛像的重愿,只盼佛祖能保佑儿子平安。如今得了上上签,又听闻贵人今日出现,她哪里肯轻易回府,执意要在寺中寻觅这位能救儿子性命的贵人。
她在人来人往的寺院中站了两个时辰,目光如炬,不放过任何一个擦肩而过的人,眼神中满是期待与焦急,却始终无人主动搭话。日头渐渐升高,烈阳炙烤着大地,纪夫人额上汗珠涔涔,顺着脸颊滚落,打湿了衣襟。
春桃见状,连忙用帕子为她轻轻擦拭,心疼地劝道:“夫人,时辰不早了,或许贵人不在寺中呢?说不定在路上?”
纪夫人眸光微动,闪过一丝犹豫,随即又坚定起来:“也是,贵人或许在路上。我们回去的路慢些走,仔细留意着,可别错过了。”说罢,转身示意春桃搀扶着上了马车。
马车轱辘缓缓滚动,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可纪夫人坐立难安,一次次掀开轿帘向外张望,眼神中的焦灼愈发浓烈。眼看路途过半仍无动静,她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最后一丝希望仿佛也要被熄灭。
她猛地喊道:“停车!”声音急切而响亮,在寂静的空气中回荡。
车夫连忙勒住缰绳,马儿嘶鸣一声,缓缓停下。
纪夫人掀帘快步下车,脚步有些匆忙,甚至带着几分虚浮。
春桃急忙跟上,紧紧搀扶着她:“夫人?”
“下来走走,坐马车闷得慌。”纪夫人语气急切,眼神却依旧在四处搜寻,脚步急促地向前走去。
春桃只得扶着她,让马车缓缓跟在身后。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纪夫人只觉得腿脚酸胀不已,额上的汗更多了,顺着发丝往下流,湿透了后背。
“夫人,前面有个茶摊,不如歇息片刻?”春桃指着前方不远处的茅草棚说道。
纪夫人抬头望去,只见茶摊前支着几张木桌,配着破旧的木凳,几个赶路的行人正歇脚喝茶,脸上带着疲惫却也有片刻的放松。她点点头,实在累极了,双腿几乎不听使唤。
春桃扶她走到一张空桌前,先用帕子仔细擦净桌椅,才扶她坐下,转身对茶摊老伯喊道:“老伯,来一壶茶水!”
“来咯!”老伯笑着应道,脸上带着朴实的笑容,提着茶壶快步走来。
春桃先倒了一碗茶水然后泼在地上,动作熟练自然,再重新倒了一碗,双手捧着递到纪夫人面前:“夫人,您慢用。”
纪夫人接过茶碗,抿了一口,茶水虽不及家中雨前龙井甘醇,却也清甜解渴。
她抬眼对春桃说:“你也去喝碗水吧。”
春桃应了,倒了两碗茶水递给车夫一碗,自己则小口饮着,简单的茶水却让她感到无比满足。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而清脆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吁——”
随着一声清脆的勒马声,一匹浑身雪白、鬃毛飞扬的骏马在茶摊旁猛地勒停,前蹄高高扬起,而后稳稳落下,溅起些许尘土。
马背上的一位女子,身着一袭淡蓝色衣裙,裙摆绣着细碎的流云纹,随风轻摆。头上裹着一层轻柔飘逸的纱巾,只露出一双清澈如溪的眼眸,深邃而迷人。她身姿挺拔,气质清冷不凡,让人一眼便难以忘怀。
天雪轻盈翻身下马,将马拴在旁边一根粗壮的柱子上,马绳在手中轻轻一绕便稳稳固定。走到另一张桌前坐下,脚步声轻得几乎不闻声响。
茶摊老伯见状,连忙笑着迎上前,脸上堆满热情的笑容:“姑娘,喝茶?”
天雪微微点点头,目光淡淡地扫过四周。她的眼神平静而从容。
老伯想起方才那夫人喝茶前的准备样子。于是他也学着方才丫鬟的样子,先小心翼翼地倒了一点茶水泼掉洗碗,那动作虽然有些生疏,但却充满了诚意。然后再倒了一碗递过去,双手捧着,微微弯腰,态度十分恭敬。
天雪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顺着老伯的目光看向那夫人一桌,见那夫人虽神色疲惫,却难掩富贵之气,顿时了然。
她嘴角微微上扬,轻声道了句“谢谢”,随即从袖中取出三两银子放在桌上。
“姑娘,一碗茶只要三文钱,用不了这么多!”老伯连忙摆手,脸上露出惊慌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