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9章 公路全线贯通,一条金色的哈达献给英雄(2 / 2)
林默接起电话,里面传来一个清冷而熟悉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
“林默,是我,夏清月。”
林默的心,没来由地跳了一下。
“我刚得到消息,你这次在西部遇袭、包括后续所有的应对,都被人整理成了一份
风波平息后,沙漠公路的全线贯通仪式,选在了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
地点不在任何一座城市的广场,也不在试验区那栋寒酸的总部大楼前,而是在“昆仑之门”大桥的桥头。这座横跨干涸河谷的雄伟大桥,是整条天路的咽喉,也是牺牲与荣耀的见证之地。
没有彩旗招展,没有震耳欲聋的礼炮。唯一的背景音乐,是沙漠上空永恒的风声,以及桥下河谷中,被风吹过的红柳发出的沙沙声响。
工人们,那些皮肤被晒成古铜色的建设者们,没有穿统一的工装,就穿着自己平日里满是尘土和油渍的衣服,三三两两地靠在崭新的护栏上,脸上带着朴实的、略带疲惫的笑容。他们抽着烟,互相开着粗俗的玩笑,目光却时不时地投向那条平整如镜的黑色路面,眼神里有种看着自家孩子般的骄傲。
苏曼站在人群的一侧,她今天没有穿那身标志性的高级定制套装,只是一身简单的户外运动装,长发束在脑后,显得干练而精神。她看着眼前的一切,看着那条黑色的巨龙在金色的沙海中蜿蜒远去,直至消失在天际线,心中感慨万千。
作为商人,她计算过这条路的投入产出比,知道它在未来几十年将创造何等惊人的财富。但此刻,站在这里,她感受到的,却是一些超越了商业价值的东西。
一辆越野车缓缓驶来,停在桥头。车门打开,林默从车上走了下来。
他没有穿西装,只是一件普通的白衬衫,袖子挽到手肘,露出的手臂依旧显得清瘦。他的伤还没有完全好利索,走路的姿势还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僵硬,脸色也比寻常人要白一些。
可当他出现的那一刻,原本嘈杂的人群,瞬间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那些饱经风霜的工人们,那些地方上的干部们,还有那些穿着民族服饰、骑着摩托车从沙漠深处赶来的库木鲁克族人。
他们的眼神里,没有对官员的敬畏,没有对权力的谄媚,只有一种纯粹的、发自内心的尊敬。
林默的目光扫过人群,他看到了钱博,看到了试验区草台班子的成员们,看到了苏曼,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人群最前方的库木鲁克族长老,阿帕尔的身上。
老人依旧穿着那身洗得发白的蓝色长袍,满是皱纹的脸上,神情庄重。他的身后,站着一群精壮的年轻人,他们是那场血战中幸存下来的部落勇士。
林默朝着他们,缓缓走了过去。
他每走一步,人群就自动向两边分开,让出一条通道。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肃穆的气氛。
走到阿帕尔长老面前,林默站定,微微欠身。
阿帕尔长老没有说话,只是用他那双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睛,静静地注视着林默。许久,他才缓缓地、郑重地从怀中捧出一条哈达。
那是一条金色的哈达。
在西部的习俗里,白色哈达代表纯洁,蓝色哈达代表蓝天,而金色哈达,则代表着至高无上的太阳,只会献给最尊敬的、如同神明般带来光明与生命的英雄。
长老的双手有些颤抖,他捧着那条金色的哈达,一步步走向林默。他身后的部落青年们,自发地唱起了一首古老的歌谣。歌声苍凉、悠远,没有歌词,只有最原始的音调,像是从这片土地的胸膛里直接发出的回响。
歌声中,阿帕尔长老将那条在阳光下闪烁着神圣光芒的金色哈达,轻轻地挂在了林默的脖子上。
哈达很轻,由最上等的丝绸织成。但林默感觉,它重逾千斤。
这上面,有牺牲的部落兄弟的鲜血,有建设者们挥洒的汗水,有无数人日夜不休的期盼。
“孩子,”阿帕尔长老终于开口,他的声音沙哑,却像洪钟一样,在每个人的耳边响起,“这片沙漠,不会说话,但它会记住。”
他抬起手,指向那条仿佛没有尽头的公路。
“它记得谁给它带来了毁灭的风沙,也记得谁给它带来了生命的水源。”
长老的手,又指向林-默。
“我们库木鲁克人,世代生活在这里,我们敬畏神灵,因为神灵给了我们绿洲。今天,我们敬畏你,因为你把绿洲,连成了一片天。”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用尽全身的力气说道:
“你,是给沙漠带来生命的人。”
话音落下,全场一片死寂。随即,不知是谁先起的头,雷鸣般的掌声,轰然炸响。
工人们在鼓掌,干部们在鼓掌,苏曼也在用力地鼓掌,她的眼眶有些发红。那些库木鲁克族的年轻人,更是用拳头捶打着自己的胸膛,发出沉闷而有力的声响,用他们最原始的方式,向这位年轻的领导者,致以最高的敬意。
林默站在人群中央,脖子上挂着那条金色的哈达。他看着眼前一张张淳朴而真诚的脸,看着那条凝聚了无数心血的黑色天路,心中百感交集。
他想起了初到西部时,面对的那群“老油条”和“望天派”;想起了在沙尘暴中,自己拿起扳手修理水泵的那个夜晚;想起了在窑洞里,与楚天雄彻夜长谈,两代人的理想在那一刻交汇;想起了巴赫少年,那个在临死前,还用尽最后力气,对他露出一个羞涩微笑的年轻人……
一幕幕画面,在他脑海中闪过。
他忽然明白,自己所做的一切,不仅仅是为了完成一个项目,不仅仅是为了自己的政治前途。更是为了不辜负这些人的信任,不辜负那些逝去的生命。
他深吸一口气,对着所有人,深深地鞠了一躬。
没有演讲,没有报告。这一躬,胜过千言万语。
庆祝仪式简单而热烈。没有昂贵的酒水,只有大块的烤羊肉和滚烫的奶茶。林默被工人们和部落的汉子们围在中间,一杯接一杯地喝着奶茶,听他们讲着工地上发生的趣事,听他们畅想着通路之后的好日子。
他的酒量不好,但今天,他一杯都没有拒绝。
苏曼远远地看着他,看着他被一群糙汉子簇拥着,脸上挂着她从未见过的、发自内心的笑容。那一刻,他不像一个手握重权、算无遗策的封疆大吏,更像一个刚刚打赢了一场胜仗,与弟兄们分享喜悦的年轻将军。
这个男人,总能把不可能变成可能。而他身上最吸引人的,或许不是他的智慧和权谋,而是那份无论身处何位,都未曾改变的,与这片土地和人民的血肉联系。
夜幕降临,篝火燃起。
林默和苏曼并肩走在大桥上,晚风吹拂,带着一丝沙漠夜晚特有的凉意。
“他们很爱你。”苏曼轻声说。
“是他们爱这片土地。”林默回答,目光投向远方,那里的沙漠在月光下,像一片银色的海洋,“我只是恰好,做了他们想做而没能做到的事。”
“你建成的,是一座会永远被铭记的丰碑。”苏曼看着他的侧脸,月光勾勒出他清秀而坚毅的轮廓。
“我们建成的。”林默纠正她,然后转过头,看着她,“没有你的资本,没有东部的‘活水’,这一切都只是空想。”
苏曼笑了,月光下,她的笑容里,有欣赏,有敬佩,还有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柔。
就在这时,钱博拿着一份文件,快步走了过来。他的脸上,还带着庆功宴上的红晕,但神情却有些凝重。
“小林,有个情况。”钱博将文件递给他,“路是通了,沿线的几个绿洲城市,地价和商铺租金一天一个价。但是……你看这个。”
他指着文件中的一张地图。
那是一张地形图,黑色的公路像一条主动脉,贯穿了几个核心的平原绿洲。但在公路的两侧,是大片大片的、用褐色标记的崎岖山区。
“这些山区,因为地势太险峻,公路只能绕过去。”钱博的声音低沉下来,“路通了之后,山里和山外的差距,不仅没有缩小,反而被瞬间拉大了。山里的东西运不出来,外面的东西运进去成本更高了。今天下午,山里好几个县的县长都快把我的电话打爆了,他们说……”
钱博顿了顿,叹了口气。
“他们说,这条天路,像一把刀,把他们从这片土地上,活生生地割了出去,成了被遗忘的角落。”
林默脸上的笑容,慢慢凝固了。
他接过文件,看着地图上那些被公路无情“绕开”的褐色区域,目光变得深沉。
他抬起头,望向远方那片在夜色中沉默的、巍峨的群山轮廓。那里没有灯火,只有一片死寂的黑暗,仿佛一个个巨大的、绝望的黑洞。
一场盛大的胜利庆典之后,一个新的、甚至更棘手的难题,悄无声息地摆在了他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