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4章 一封用牛皮写的“请愿书”,来自大山深处的呼唤(1 / 2)
那一声暴喝,像一柄生锈的锥子,狠狠刺破了试验区总部门口这片凝固的死寂。
钱博和赵市长的心脏,齐齐往下一沉。他们最担心的场面还是发生了,在京城贺电的墨迹未干之时,在林默这位“国之栋梁”的面前,竟有人敢如此冲撞。这要是传出去,就是天大的政治事件。
赵市长额角的冷汗“唰”地一下又冒了出来,他刚要上前呵斥,却被林默一个不动声色的眼神制止了。
林默依旧保持着下蹲的姿势,目光没有离开马建国,只是平静地看着那个挡在身前的年轻汉子。那汉子约莫三十出头,脸膛被高原的紫外线晒得紫红,一双眼睛因为激动和愤懑而布满血丝,他张开双臂,像一头护崽的狼,死死地护着身后的县长。
“小王!你给我退下!”
一声沙哑的、用尽了全身力气的低吼,从地上响起。
马建国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竟撑着冰冷的石阶,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他一把推开那个叫小王的汉子,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干裂的嘴唇哆嗦着,指着他,却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林主任……他……他年轻,不懂事,您别……”
“我懂。”林默打断了他,缓缓站直了身体。他看着那个叫小王的汉子,对方的眼神里没有恶意,只有一种被逼到绝路的、野兽般的悲愤。
林默的目光重新落回马建国身上。
“马县长,你刚才说,想让我看一样东西。”
马建国身子一震,仿佛这才想起自己此行的最终目的。他回过头,对着身后那几个同样风尘仆仆的汉子,用一种近乎嘶哑的气音,说了一个字。
“拿。”
两个汉子上前一步,从随身的、一个巨大的帆布行囊里,吃力地抬出一个沉甸甸的、用麻绳捆扎得结结实实的卷轴。
那东西看起来不像文件,更像是一卷准备拿去铺房顶的油毡。它被抬出来的那一刻,一股混杂着牲畜皮毛、尘土和某种说不清的岁月的气息,在清冷的空气中弥漫开来。
钱博和赵市长都看愣了,这是什么?
在众人困惑的注视下,马建国走上前,亲自解开那粗糙的麻绳。他的手指因为虚弱和紧张而不断颤抖,解了好几次才成功。
随着麻绳的松脱,那卷轴“哗啦”一声,在冰冷的地面上铺展开来。
那是一张巨大无比的、完整的牛皮。
皮子已经泛黄,边缘卷曲,上面用最粗劣的毛笔,密密麻麻地写满了黑色的名字。字迹歪歪扭扭,有大有小,显然出自许多不同的人之手。而在每一个名字的后面,都赫然按着一个鲜红的、刺目的手印。
成千上万个名字,成千上万个手印,像一片红色的、沉默的森林,覆盖了整张牛皮,带来一种令人窒息的视觉冲击。
昏黄的路灯光洒在上面,那些红手印仿佛变成了一滴滴凝固的血,在无声地呐喊,在无声地控诉。
“林主任……”马建国的嗓子彻底哑了,他蹲下身,用粗糙的手掌,轻轻抚摸着那张牛皮,像是在抚摸自己孩子的脸。
“这是我们裕南县,三十七万八千六百一十二口人,按下的手印。识字的,自己写名字;不识字的,让村干部代笔,自己按上手印。”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一记记重锤,砸在在场每一个人的心口上。
三十七万八千六百一十二。
这个数字,被他用一种可怕的精确度说了出来。那不是一个统计数据,那是他心里装着的,每一个活生生的人。
钱博呆住了。他这辈子见过的红头文件,签过的报告,比这里的名字还多。可他从未见过这样一份“文件”。这哪里是文件,这分明是一方水土的血肉和灵魂。
赵市长更是面如土色,双腿都有些发软。他终于明白,自己之前所谓的“情况特殊”、“难以解决”,在这样一份沉重如山的民意面前,是何等的苍白和可笑。
马建国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望着林默,那眼神里,已经没有了下级对上级的敬畏,只剩下一种托付般的、孤注一掷的恳切。
他双手捧起那张牛皮的一角,想要递给林默。
可那张牛皮太重了,或者说,是他承载的希望太重了。他捧着它,身体晃了晃,膝盖一软,“扑通”一声,竟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这一跪,像一道惊雷,在死寂的夜里炸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