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雪原余悸讯惊心(1 / 2)
龙庭之眼核心区域的能量风暴虽已平息,那股毁天灭地的狂躁力量如同被一只有力的巨手强行摁回深渊,暂时蛰伏下来。但那种源自亘古的、被强行扰动后又勉强归位的巨大力量所带来的余悸,仍如同实质的铅块般,沉甸甸地压迫着每个人的心神,连呼吸都带着难以言喻的滞涩感。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奇异的寂静,并非安宁祥和,而是极度爆发后的虚脱与死寂,混合着能量过载后的焦糊味、晶石碎裂的尘埃气息、以及一丝若有若无、从深渊被逼退时残留的、冰冷彻骨的虚空寒意。破碎倾倒的巨大晶柱,如同巨人的骸骨,杂乱地横亘在地;原本璀璨的星空穹顶黯淡无光,甚至布满蛛网般的裂纹,许多“星辰”永久熄灭;满地狼藉的碎石与能量灼烧出的琉璃状坑洼……这一切都在无声却极具冲击力地诉说着方才那场近乎灭顶之灾的惨烈与代价是何等沉重。每一次目光所及,都仿佛在重新经历那场惊心动魄的毁灭与拯救。
王五这位铁打的汉子,此刻动作却轻柔得近乎笨拙。他小心翼翼地、如同捧着易碎的稀世珍宝般,将昏迷不醒、气息比风中游丝更为微弱的徐逸风,从那尚且残留着一丝温热与能量余波的稳定基座上,缓缓地、极其平稳地抱下。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难以言喻的谨慎,肌肉紧绷,生怕一点细微的震动都会加剧怀中人本就濒临断绝的生机,或惊扰那缕微弱得仿佛下一刻就会消散的生命之火。众人立刻沉默地围拢过来,火把的光芒与残余星辉交织,映照出徐逸风那张苍白如金纸、不见丝毫血色、甚至隐隐透着一丝灰败的脸庞,以及那胸膛几乎察觉不到的微弱起伏。这幅景象,像一把冰冷而锈钝的刀子,狠狠地、缓慢地切割着每个人的心脏。方才成功封印龙庭、逼退邪魔所带来的那一点点虚幻的、短暂的胜利喜悦,瞬间被这冰冷残酷的现实冲刷得一干二净,心中只剩下沉甸甸的、令人窒息的悲痛与深入骨髓的、几乎要将人淹没的担忧。
\"必须立刻离开此地!一刻也不能多待!\"巴特尔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斩钉截铁的决断力,猛地打破了这令人心碎的、凝固般的沉默。他强健如山的身躯上也布满纵横交错的伤痕,有些还在微微渗血,但他的眼神依旧锐利如高原的苍鹰,警惕地、快速地环视着这片虽暂时平静、却处处透着不稳定与未知危险的核心区域。这里的空气依旧紧绷,仿佛一根拉至极致的弦,细微的扰动都可能再次引发灾难。\"这里的平衡脆弱得如同薄冰,谁也不知道那封印能维持多久,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残余的邪能潜伏。多留一刻,便多一分不可预知的危险。我们必须走!\"
他的话如同警钟,将众人从巨大的悲痛与无措中惊醒。团队强压下心中翻涌的哀恸与身体极度的、仿佛每一个细胞都在呐喊的疲惫,凭借着一股求生的本能和不能让徐逸风的牺牲白费的信念,迅速行动起来。
赵莽低吼一声,仿佛要将所有的痛苦与愤怒都宣泄出来。他不顾自身多处伤口仍在汩汩渗血,挥动那柄陪伴他出生入死、此刻也布满缺口的沉重砍刀,迈着略显虚浮却异常坚定的步伐,一马当先在前开路。刀光闪烁,奋力劈开那些挡路的、闪烁着危险能量的碎晶残骸和犬牙交错的落石,硬生生为队伍开辟出一条狭窄却至关重要的生路。每一次挥刀都牵动着他的伤势,但他咬紧牙关,一声不吭,只用宽阔的后背为同伴们挡住前方的危险。
夏侯琢与柳七娘一左一右,紧紧搀扶起因脱力、心神损耗过度以及巨大悲痛而面色蜡黄、几乎无法自行站稳的陈文。夏侯琢的另一只手紧握着一把短刃,眼神机警地扫视四周;柳七娘则另一只手紧紧捏着那枚青铜铃铛,尽管此刻它已无法发挥太大作用,但仿佛能从中汲取一丝微弱的力量和慰藉。
雪狐无声地主动承担起殿后的重任。她脸色苍白如雪,呼吸微弱,显然也消耗巨大,但指尖依旧有淡薄的、近乎透明的寒气缭绕不息。她冰蓝色的眼眸如同最警惕的雪原猎手,不断逡巡着队伍后方和两侧的阴影,锐利地扫视着任何可能异动的能量残余、或是结构松动即将坍塌的迹象,确保后方安全,无声地化解了几次潜在的落石危险。
他们沿着来时的路,用尽可能快的速度撤离这片令人心悸的圣地废墟。每一步都踏在破碎的文明遗迹之上,心情沉重而复杂。再次穿过那扇失去了所有神异光芒、只余下一道冰冷死寂缝隙的核心之门,仿佛穿过生与死的界限,重新步入那条曾经星光流转、玄奥无尽的宽阔廊道。
然而,此刻的星廊早已不复昔日神秘与辉煌。穹顶模拟的星辰轨迹紊乱黯淡,如同被打乱的棋盘,许多地砖碎裂焦黑,墙壁上那些记载着古老智慧和历史的精美壁画布满触目惊心的裂痕,甚至大面积剥落。昔日的玄奥与神圣已然荡然无存,只剩下一片破败、死寂与无处不在的、令人不安的危机感。他们无暇他顾,甚至不敢过多回忆方才那惊心动魄、代价惨烈的最终时刻,心中只有一个无比强烈的念头:活下去,带着头儿一起活下去!绝不能倒在这里!
经过回声殿时,景象更是令人扼腕。那些曾经光滑如镜、能映照人心诡谲的黑曜石镜壁,如今大多已然崩裂出密密麻麻的蛛网般的纹路,甚至大面积坍塌粉碎,只余下满地狼藉的黑色晶块和空洞的黑暗,再也映照不出任何幻象,只留下一种暴虐后的死寂。经过星廊最为脆弱的一段时,头顶不时有细碎的石化齑粉和小的碎块簌簌落下,打在肩头,发出轻微的声响,却如同重锤般敲在每个人的心上,提醒着他们此处结构的不稳定与随时可能发生的彻底崩塌。每个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神经紧绷到了极致,脚步不由自主地加快,喘息声粗重而急促,生怕慢了一步就会被彻底埋葬于此,与这古老的遗迹一同化为历史的尘埃。
终于,在经历了漫长而精神高度紧张的跋涉后,前方隐约透来一丝与地底沉闷空气不同的冰冷气息。他们用尽最后力气,冲出了那扇被赫连部暴力破坏、如今又被新的落石半掩的、仿佛巨兽受伤后沉默巨口的入口巨门,重新回到了祁连山怀抱之中,重新呼吸到了那冰冷而清新凛冽、带着自由意味的空气之中。
外界已是深夜。持续了不知多久的、仿佛要淹没一切的暴风雪不知何时已然停歇。墨蓝色的天幕如同巨大的天鹅绒毯,干净得没有一丝杂质,其上星河璀璨,一条玉带般的银河横跨天际,无数星辰冷漠而又璀璨地闪烁着。皎洁的月光如水银泻地,温柔地、无私地洒落在无垠的、洁白静谧的雪原之上,将一切都镀上了一层清冷的银辉。四周万籁俱寂,只有偶尔一阵寒风掠过山脊、吹动雪沫时发出的低吟,整个世界静谧、纯净、宏大得仿佛方才在龙庭之眼中经历的那一切生死搏杀、能量风暴、牺牲与拯救,都只是一场遥远而荒诞的、光怪陆离的噩梦。
然而,身后那黑沉沉、深不见底、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山洞入口,以及怀中昏迷不醒、生机渺茫、仿佛随时会融化的冰雪般的领袖,都在无情地、冰冷地宣告着现实的残酷与沉重。那场噩梦是真的,而且代价已经无比真实地付出,刻在了每个人的身上和心里。
\"咳......呸!总算......总算特么的呼吸顺畅点了......这鬼地方,又闷又邪性,憋死老子了......\"赵莽一屁股重重跌坐在冰冷的雪地里,震起一片雪粉,他贪婪地大口呼吸着冰冷彻骨的空气,冰冷的空气刺痛肺叶,却带来一种活着的真实感。但动作牵动了内腑的伤势,疼得他龇牙咧嘴,直抽冷气,他胡乱抹了一把脸,\"就是这心里头......堵得慌......沉甸甸的,像压了块千年寒冰,又冷又闷......喘不过气......\"他粗糙的手掌无意识地攥紧了地上冰冷的雪,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罕见的迷茫与哀伤。
他的话,简单却无比真切地道出了此刻所有人心中的共同感受。劫后余生的庆幸如同寒夜中微弱的火苗,刚刚燃起一点暖意,瞬间便被那沉重的损失、领袖的重伤、未来的迷茫以及对逝去伙伴的哀悼所覆盖、所淹没。气氛沉重得如同化不开的浓墨。
经过短暂的、沉默的休整,简单处理了身上最紧急的、还在流血的伤口,用冰雪冷敷以减轻剧痛和肿胀。团队在熟悉山况、目光依旧锐利的雪狐和沉稳可靠的巴特尔的引领下,开始朝着风语寨的方向,进行新一轮的、更加艰难困苦的跋涉。
他们用临时制作的简易担架,轮流抬着毫无意识的徐逸风。每一步踏在深深的、有时及腰的积雪中,都显得异常沉重和艰难,需要付出巨大的体力。冰冷的寒风如同刀子般刮在脸上,很快就带走了身体仅存的热量。这沉重不仅源于身体的伤痛与极度的疲惫,更源于心头那驱之不散的阴霾、对徐逸风情况的担忧以及对未来的深切忧虑。寂静的、广阔的雪原上,只留下一行行深深的、歪斜的脚印,沉重的喘息声,以及担架发出的轻微吱呀声,除此之外,便是无边的寂静,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了他们这一支渺小而坚韧的队伍。
途中,他们遇到了几次小规模的雪崩余波,不得不艰难地绕行;也曾险些掉入被积雪掩盖的冰缝,全靠雪狐的敏锐和经验才化险为夷。夜晚,他们寻找背风的岩壁下蜷缩在一起,依靠彼此体温取暖,轮流守夜,警惕着可能出现的野兽,也警惕着或许存在的、赫连部的漏网之鱼。每一天都漫长而煎熬,不仅是对身体的考验,更是对意志的极限磨练。
数日后,在经历了难以言喻的艰辛旅程后,每个人的体力都已接近极限,精神也疲惫不堪。就在此时,风语寨那熟悉的、依山而建的、用粗大原木和厚重石板构筑的温暖轮廓,终于如同迷雾中的灯塔、温暖的港湾般,出现在前方被白雪覆盖的宁静山坳之中。袅袅的炊烟缓缓升起,带来一丝人间烟火的气息。
寨墙上的守望者很快发现了他们这支狼狈不堪、如同从地狱归来的队伍。急促却带着特定节奏的牛角号声响起,打破了山坳的宁静。很快,寨门大开,木桑长老亲自带着一众精壮寨民,急匆匆地迎出寨门,他们脸上带着关切、焦急与震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