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暗夜窥探·“鹞”影初现(2 / 2)
下一刻,那黑影动了。他抬手,动作快如闪电,却又轻巧得没有带起半点风声。一道微不可察的乌光自他指尖激射而出,并非袭向徐逸风的身体,而是精准无比地穿过窗纸上那一处徐逸风正在窥视的细小裂缝,“嗒”一声极轻微的脆响,一个不大的物件落在了房间内的地面上。
做完这一切,黑影不再有任何迟疑停留,身形如同没有重量的鬼魅,悄无声息地向后一滑,便完美地融入了屋脊后更深的黑暗之中。紧接着,对面屋顶传来几声几乎微不可闻的瓦片轻响,那是高速移动时难以完全避免的接触声,但速度快得惊人,不过两三个呼吸的工夫,那道身影便已在连绵起伏的屋脊线后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整个过程中,下方街道巡逻的更夫,隔壁院落沉睡的居民,乃至院内靠墙打盹的赵莽,都未曾被惊动。
徐逸风没有立刻冲出去追击,也没有发出警报惊动同伴。他依旧静静地站在原地,如同泥塑木雕,将自身的感知力提升到极限,如同水银泻地般向四周蔓延开来,仔细感应了片刻。他确认对方确实已经远去,气息彻底消失在小镇的背景杂音中,并且周围再无其他隐藏的、带有敌意的异常气息。对方,似乎只是专程为传递信息而来。
直到这时,徐逸风才缓缓走到那物件掉落之处。借着从窗纸破洞透进的微弱星光,他看到地上是一枚约莫婴儿巴掌大小的物事。弯腰拾起,入手微沉,触感冰凉,是一块做工精致的铜牌。边缘打磨得十分光滑,正面以简洁而有力的线条,浮雕着一只振翅欲飞、姿态矫健的鸟雀。那鸟雀喙尖爪利,眼神中透着一股桀骜不驯与敏锐机警。翻到背面,则是一个笔画古朴遒劲的古篆体字——“鹞”。
“鹞……”徐逸风指尖反复摩挲着铜牌上冰凉的纹路,心中波澜起伏,疑虑丛生。这制式,这图案,这代号,他绝不会认错!这确实是“隐麟”内部,那些负责特定区域情报侦查与联络的高级探子所使用的身份标识之一。“鹞”并非此人的真实姓名,而是一个代号。此类代号往往根据探子的特长、活动区域或任务性质来分配,“鹞”这种猛禽,通常意味着敏捷、机警、善于观察与追踪。
与铜牌一同落入屋内的,还有一张被卷成细管状的纸条。徐逸风将其展开,纸条不大,上面只有寥寥十数个字,墨迹很新,似乎是不久前才写就,用的是市面上常见的炭笔,字迹略显潦草,却一笔一划都透着力量,显然书写者是在时间仓促或环境不允许的情况下快速完成的:
“行踪已露,速离五台。东都亦非善地,慎之。”
落款处,没有署名,只有一个与铜牌背面一致的、同样潦草却清晰的“鹞”字。
没有称谓,没有寒暄客套,没有任何多余的修饰,只有最直接、最简洁的警告。然而,这寥寥数字所蕴含的信息量,却大得惊人!
“行踪已露”——这无疑是最紧迫的警告。他们的藏身之处已经被发现!是被谁发现的?是赫连部的暗哨终于确认了他们的位置?还是王镖头这边无意中走漏了风声?亦或是……刚才那位“鹞”所属的势力,或者其他尚未浮出水面的第三方?这个问题至关重要,直接关系到他们面临的直接威胁来自何方。
“速离五台”——这明确指出了应对策略。说明此地的危险系数正在急剧升高,或者即将有重大威胁降临,已经不再是安全的休整之地,必须立即撤离,刻不容缓。
“东都亦非善地”——东都,即洛阳。这句警告直接指向了他们下一步计划前往的目标地点。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不仅他们现在的行踪暴露了,连他们下一步的动向,也可能已经被对方预判或掌握?还是说,洛阳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陷阱,无论他们以何种方式、在何时抵达,都将面临极大的危险?这为原本就充满未知的洛阳之行,蒙上了一层更厚的阴影。
“慎之”——简单的两个字,却包含着深意沉沉的未尽之言。这是在提醒他,不仅要防范明处的敌人(如赫连部),还要时刻警惕暗处的风险,包括可能存在的背叛、阴谋,以及……来自原本以为安全区域的意外打击。这与他之前对洛阳“非净土”的判断不谋而合,但由这位身份特殊的“鹞”提出,分量又自不同。
这位神秘的“鹞”,他(或她)此番前来,究竟是奉了家族内部何人之命?是奉命前来监视自己这个“不肖”少主的行踪,例行公事?但从这充满警告意味的举动来看,又似乎隐隐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维护之意。这是家族内部不同派系态度的体现?比如,父亲或许态度暧昧,但家族中仍有其他力量在关注甚至试图保护他?还是说,这是“隐麟”组织基于自身对局势的独立判断,而采取的某种超越派系立场的行动?
徐逸风的脑海中瞬间闪过了无数个念头,家族内部那些错综复杂的纷争、不同长老的理念分歧、父亲那永远看不出喜怒的深沉面容……这一切,都让他感到一阵熟悉的疲惫与烦躁。他当年选择离开“渊府”,远避江南,很大程度上便是为了摆脱这些无休止的倾轧和算计,寻求一片清净。然而,命运的漩涡似乎并不打算放过他,家族的影子,终究还是以这种方式,再次笼罩了他前行的道路。父亲……或者家族中的其他人,是否已经知晓他此刻的处境和正在追查的、关乎“司南遗魄”与黑影会的惊天秘密?
他将冰凉的铜牌和那张写着警告的纸条紧紧攥在手心,那冰冷的触感仿佛具有某种镇定心神的效用,让他纷乱如麻的思绪渐渐冷却、沉淀下来。无论如何,抛开所有复杂的背景和动机不谈,眼前这条警告的真实性,是毋庸置疑的。他们的确已经暴露,不能再心存侥幸地在此停留了。原定于明日清晨出发的计划,现在看来,或许需要立刻调整,必须提前,越快越好!每多停留一刻,就多一分被合围的危险。
他再次走到窗边,透过那条细缝,望向对面那片此刻已然空荡荡、只剩下黑暗与寂静的屋顶。夜色愈发深沉,浓稠得如同化不开的墨汁,仿佛刚才那短暂而惊心动魄的接触,仅仅是一场过于真实的幻梦。但手心中那枚沉甸甸、刻着“鹞”字的铜牌,以及那张写着致命警告的纸条,却像烧红的烙铁一般,清晰地提醒着他——暗处,始终有无数双眼睛在注视着一切,风暴正在加速酝酿。而他们即将踏上的东行之路,注定比想象中更加迷雾重重,杀机四伏。
他没有立刻惊动尚在沉睡中的同伴。距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贸然叫醒他们,只会引起不必要的恐慌,且夜间行动目标更大。他悄然回到榻上,并未躺下,而是盘膝而坐,五心朝天。他并非进行深层次的调息修炼,而是将自身的感知力彻底放开,提升到目前伤势所能允许的极致状态,如同一位最耐心、最警惕的猎手,以自身为雷达,默默守护着这方小院最后几个时辰的脆弱安宁。他的耳朵捕捉着方圆数十丈内的一切细微声响,他的精神如同无形的蛛网,笼罩着院落四周,任何风吹草动都难逃其感应。
他就这样静静地坐着,等待着,思考着。直到东方遥远的天际线上,那一抹象征着黎明与未知的鱼肚白,悄然撕裂了沉重的夜幕。
(第110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