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风沙客栈(1 / 1)
西域,某个绿洲边缘的小镇客栈。土坯垒的二层小楼,一楼是饭堂兼通铺,二楼有几个隔间。窗外是永不停歇的风卷着黄沙,拍打在窗棂上,发出沙沙的响声,像无数细小的爪子挠着人心。团队刚刚经历了一场小的沙暴,人困马乏,在此休整。
傍晚,客栈二楼,最大的那间隔间内。
油灯的光晕勉强驱散一角昏暗,空气里弥漫着尘土、汗水和干肉的味道。众人或坐或靠,整理着湿漉漉的行李——沙暴来得急,即使有准备,也难免狼狈。
“三间上房,两间通铺,马料、热水、还有明日路上的干粮和清水……”阿罗娜盘腿坐在一张旧毡毯上,面前摊开一卷羊皮账本,手指蘸了点口水,飞快地翻动着,嘴里噼里啪啦地报着数,眉头蹙得紧紧的,“……这黑心掌柜,见我们是外来的,清水价钱涨了三成!还有那所谓的‘上房’,漏风!被褥潮得能拧出水!这钱花得冤!”
林小山正用一块布努力擦拭他那双节棍缝隙里的沙粒,闻言头也不抬:“阿罗娜大姐,您那砍价的功夫,我可是见识过的。能从您手指缝里多抠出钱的掌柜,怕是还没出生呢。潮是潮点,总比睡在漏风的墙根强吧?”
“你懂什么!”阿罗娜白了林小山一眼,但嘴角似乎翘了一下,“省下的每一个铜子,都可能是在下一个水囊,下一顿饭!在这鬼地方,钱就是命!”她说着,小心翼翼地把账本卷好,塞进怀里一个贴身的小皮囊,动作透着一种商人对“根本”的珍视。
一直靠着墙、擦拭角弓的马铮忽然低声开口,声音像砂纸磨过木头:“东面矮墙,有三处裂缝,西北角堆的柴草太密,易藏人。夜里需加一班暗哨。”他说完,继续沉默地检查弓弦,眼神锐利地扫过窗户缝隙。
霍去病原本闭目养神,闻言睁开眼,看向马铮,几不可查地点了下头:“马兄弟所言甚是。程真,前半夜;后半夜,我去。”没有多余的交流,军事上的默契已然达成。
八戒大师坐在灯影稍远处,面前放着一碗清澈的温水。他没有参与关于钱财或戒备的讨论,只是静静听着。此刻,他缓缓端起水碗,没有喝,而是将碗中水,轻轻倾倒少许在干燥的地面上,看着水迹迅速被泥土吸干。
阿罗娜注意到了这个动作,撇撇嘴:“大师,水贵着呢。”话虽如此,语气却并无多少责备,更像是一种习惯性的念叨。
八戒大师这才抬眼,温和地笑了笑,笑容在昏黄灯光下带着抚慰人心的力量:“女施主说得对,一饮一啄,皆当珍惜。只是见这尘土,想起众生奔忙,亦如沙尘飞扬,终需片刻宁静,方能沉淀。”他将剩下的水慢慢饮尽,仿佛饮下的不是水,而是一种定力。
陈冰刚刚给一个被沙石擦伤手臂的队员包扎好,闻言轻声接话:“大师说的是。心浮气躁,于身体亦是无益。阿罗娜姐姐也莫要太过焦心,钱财固然要紧,大家平安抵达,才是最大的‘赚头’。”她说话总是轻柔,带着医者的安抚意味。
阿罗娜哼了一声,但没再反驳,转而从行囊里掏出几块硬邦邦的馕饼,用小刀仔细地切开,分给大家:“吃吧,吃饱了才有力气心疼钱,也有力气守夜。”她给林小山的那块,似乎不经意地切得大了些。
林小山接过馕饼,咧嘴一笑:“谢了,阿罗娜大姐。等到了大点的集市,我掏钱请你喝……呃,喝地道的葡萄浆!”他差点说漏嘴“喝酒”,瞥了一眼八戒大师,赶紧改口。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苏文玉此时放下手中标注路线的手札,目光扫过众人:“钱财之事,有阿罗娜操心,我们放心。安危之责,有去病、程真、马铮安排,我们安心。当下之要,是休憩蓄力。明日要过‘流沙河’故道,那才是真正的考验。”她的话清晰、冷静,为这场夹杂着抱怨、警戒、哲思和幽默的小小讨论画上了句号,并将所有人的注意力拉回到共同的、更严峻的目标上。
窗外风沙依旧,但隔间内的气氛,却在经历了这一番并非全然和谐、却真实鲜活的对话后,莫名地沉淀下来。疲惫依旧,但某种基于共同经历、性格磨合与各司其职而产生的羁绊,在这西域客栈的昏黄灯光下,又悄然系紧了一分。每个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成为这支奇特队伍不可或缺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