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血火锦囊(1 / 2)
断壁残垣在暮色里泛着青黑的冷光,御花园失去了往日的安宁。静姝被老嬷嬷枯瘦的手紧紧攥着,唯有掌心那枚暖玉还带着体温,与指缝间那枚蜡丸的冰寒形成尖锐的对峙——这是她被拖拽着回到昭阳殿时,混沌意识里仅存的、拉扯着她的知觉。
夜。
深不见底的夜。
没有星,没有月。
只有黑暗。
浓得化不开的黑暗,像一匹巨大的黑缎,笼罩着整座洛阳城。
墨涵走了。
他的背影,在黑暗中只停留了一瞬。
很决绝的一瞬。
然后,就被黑暗吞没了。
像一滴水融入了大海。
他要去的地方,是九死一生的路。
逃亡的路。
从来都不好走。
尤其是在这样的夜里,这样的城里。
静姝留下了。
留在这座城,这座宫殿里。
宫殿是金碧辉煌的。
但现在,它更像一座巨大的坟墓。
坟墓里,已经能闻到血腥味了。
很淡,却很清晰。
像一根细针,轻轻刺着人的鼻息。
殿内。
灯火摇曳。
光影忽明忽暗,映着一个人的脸。
老宦官的脸。
袁隗安插的人。
他的目光,像毒蛇。
阴鸷,冰冷,黏在静姝身上,甩不掉。
“更深露重,殿下,您这是……”
他的声音,像生锈的铁器在摩擦,刺耳。
静姝猛地抬起头。
脸上的泪痕还没干,像两道浅浅的沟壑。
但她的眼睛,变了。
那双原本盛满绝望与哀伤的眸子,此刻像被极北之地的寒冰淬过。
冷。
刺骨的冷。
里面没有了光,只剩下一种空洞。
令人心悸的空洞,和麻木。
她甚至没有看那老宦官一眼。
仿佛他只是空气,是尘埃。
她的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带着一种拒人千里的冰冷:“本宫心烦意乱,去濯龙园走了走。怎么,本宫去何处,还需向你报备不成?”
老宦官的脸色,僵了一下。
他没想到,这个平日里看起来柔弱的公主,会有这样的气势。
皇家威仪,哪怕在落魄时,也依然带着锋芒。
他被噎得一窒,连忙躬身:“老奴不敢!老奴只是担忧殿下凤体……”
“退下!”
静姝打断他。
声音不高,却像一把淬了冰的匕首,带着不容置疑的疲惫与厌烦。
“本宫乏了,要歇息。没有本宫传唤,任何人不得打扰!”
老嬷嬷立刻上前一步。
她的身子很瘦弱,此刻却像一堵墙,挡在静姝身前。
浑浊的老眼,此刻却锐利得像鹰隼,死死盯着老宦官:“没听见殿下的话吗?还不退下!惊扰了殿下歇息,你担待得起?”
老宦官的眼中,闪过一丝阴霾。
像乌云掠过。
但他终究不敢过分逼迫。
在这座宫里,哪怕是得势的宦官,也得掂量掂量皇家的分量。
他悻悻地躬身,退到了殿外的廊下。
人退了,但耳朵没退。
像猎犬一样,竖了起来,捕捉着殿内的任何一丝动静。
殿门“吱呀”一声关上了。
隔绝了外面那令人窒息的窥视。
静姝强撑着的那口气,瞬间泄了。
身体一软,几乎瘫倒。
老嬷嬷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她。
“殿下……您……”老嬷嬷的声音里,满是心疼,老泪在眼眶里打转。
静姝没有哭。
她的泪,仿佛在那座废弃殿宇的冲天火光中,已经流干了。
她只是死死攥着掌心的东西。
一枚玉佩,温热的。
一枚蜡丸,刺骨冰寒的。
指节因为用力,泛出了青白。
“嬷嬷……”静姝的声音异常沙哑,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冷静,像结了冰的湖面,“帮我……准备几套最普通、最破旧的宫人衣裳,要浆洗得发白、打补丁的那种。还有……头巾,能遮住头发的粗布头巾。”
老嬷嬷一愣。
随即,她明白了。
浑浊的老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她用力点头:“老奴明白!这就去办!库房里有浆洗房淘汰下来的旧衣,老奴去挑最不起眼的!”
“还有,”静姝的目光,缓缓扫过自己华丽的梳妆台。
上面摆满了金钗、玉簪、步摇,每一件都精致华美,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但现在,这些光芒在她眼中,却像针一样刺眼。
“把这些……都收起来。金钗、玉簪、步摇……所有显眼的首饰,全部锁进最底层的箱子。以后……只用最素的木簪或布带。”
“殿下……”老嬷嬷看着静姝散落如瀑的青丝,那曾是多少人羡慕的光泽,如今却要被粗布头巾掩盖。她心中一阵酸楚,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去办!”静姝的语气,不容置疑,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老嬷嬷含泪应下,转身匆匆离去。
殿内,只剩下静姝一个人。
她独自坐在榻边,缓缓摊开手掌。
玉佩温润,上面星图的纹路,在灯火下若隐若现,被她的指尖一遍遍摩挲着,越来越清晰。
这是墨涵的命,是他身份的象征,也是他们之间唯一的联系。
她解下自己腰间一枚不起眼的玉佩。
那枚玉佩很普通,上面刻着简单的平安纹,是她从小戴到大的。
然后,她将墨涵的星图玉佩,小心翼翼地贴身藏在内衫最贴近心口的位置。
那里,有她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