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花蕊夫人的请教(1 / 2)
疫情得到初步控制的捷报,如同春风般吹散了笼罩在成都上空的阴霾,也吹进了重重宫闱。孟昶龙颜大悦,连日来的愁云惨淡一扫而空,对陆明更是感激涕零,赏赐如流水般送入别苑,甚至几次提出要再次设宴为陆明庆功,都被陆明以“防疫尚未全功,不敢懈怠”为由婉拒了。
陆明确实没闲着。隔离营需要持续管理,水源地的彻底清理和防护需要规划,公共卫生习惯的普及宣传也要跟上,他还抽空给周院判等蜀地太医开了几期“速成培训班”,讲解基础卫生防疫知识,忙得脚不沾地。
然而,在这片忙碌与赞誉声中,陆明却能感觉到,一道清冷而专注的目光,始终若有若无地追随着他。并非来自朝堂,也非来自民间,而是来自那座芙蓉盛开的深宫。
花蕊夫人。
自从那日瑶华殿陆明脱口吟出那首“亡国之诗”后,这位才女看他的眼神就变得复杂难明。起初是震惊与探究,随着抗疫成效显现,那目光中又多了几分难以掩饰的好奇与……一种试图理解超越她认知范畴事物的执着。
这天下午,陆明刚结束对锦江几处重点污染河段的勘察回到别苑,一封素雅馨香的帖子便送到了他的案头。帖子是上好的薛涛笺所制,上面用清秀灵动的笔迹写着一首小诗:
“浣花溪水腻,锦里疫云低。
闻道回春手,可能解璇玑?”
诗句含蓄,既点明了疫情(锦里疫云低),又赞扬了陆明的医术(回春手),最后一句“可能解璇玑?”更是巧妙地将话题引向了更深奥的“璇玑”(可指天道、星象或精妙的道理),试探之意,昭然若揭。落款只有一个清雅的“慧”字印章。
“啧,文化人约个饭都这么弯弯绕。”陆明捏着帖子,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他当然看得出,这绝不仅仅是探讨诗词。这位才女,是对他那些“离经叛道”的抗疫方法和理论产生了浓厚兴趣。
去不去?当然去!这可是深入了解这位历史名人,甚至可能影响后蜀高层对“科学”看法的好机会。
他提笔,在那薛涛笺的空白处,用他那手不算好看但足够挺拔的字回了句:“璇玑虽奥,格物可穷。蒙娘娘相邀,明日午后,浣花溪畔草堂,静候雅教。”他故意用了“格物”这个词,算是接下了她的试探。
翌日,午后。浣花溪畔,一处幽静的皇家草堂。
此地远离市井喧嚣,溪水潺潺,竹林掩映,确实是个适合清谈的好去处。陆明只带了雷都尉在远处警戒,自己则提前到了草堂,悠闲地煮着泉水,准备泡茶——茶叶是他从开封带来的科学院“特供”炒青,比蜀地流行的团茶味道更清爽。
约定的时辰刚到,一辆不起眼的青幔小车悄然驶来。花蕊夫人依旧是一身素雅裙裾,只带了一名贴身侍女,翩然而至。她今日未施粉黛,更显清丽绝俗,只是眉宇间那抹化不开的轻愁,似乎被一种强烈的求知欲冲淡了些许。
“陆相。”她微微敛衽。
“慧妃娘娘。”陆明起身还礼,请她入座,然后将一杯清澈碧绿、香气清冽的茶汤推到她面前,“尝尝,我们科学院弄出来的新茶,与蜀地的喝法不同。”
花蕊夫人有些好奇地端起那白瓷茶杯,看着杯中舒展的绿叶和清亮的汤色,轻轻嗅了嗅,然后小啜一口。入口微涩,旋即回甘,一股清冽的茶香沁人心脾,与她平日喝惯的、加了各种香料的浓酽团茶截然不同。
“清新脱俗,别有一番风味。”她客观地评价道,放下茶杯,目光便直直地看向陆明,不再绕圈子,“陆相,那日宫中,您提及‘君王城上竖降旗’之句,妾身百思不得其解,不知相爷从何得知?又作何解?”
她果然还是先从这个最让她心悸的话题切入。
陆明早就料到会有此一问,他慢悠悠地品了口茶,笑道:“娘娘不必介怀,都说了是外臣记错了出处,或许是梦中所得,或许是……与娘娘心有灵犀,感受到了这蜀地繁华之下,潜藏的一丝天命流转之气?”
他这话半真半假,带着几分神秘主义色彩,反而让花蕊夫人无法追问下去,只是那双秋水般的眸子里,疑惑更深了。
“至于作何解……”陆明放下茶杯,神色稍正,“无非是‘居安思危’四字罢了。譬如这次疫病,看似天灾,实则又何尝不是‘人祸’?若平日注重环境卫生,清理河道,管理水源,何至于让小小‘弧菌’肆虐,致使生灵涂炭?”
他巧妙地将话题引向了抗疫。
花蕊夫人果然被吸引,她微微前倾身体,这是她首次在陆明面前表现出如此明显的兴趣:“妾身正是为此事,特来请教陆相。您所说的‘弧菌’,还有那‘消毒’、‘隔离’之法,以及那神奇的‘补液散’……皆闻所未闻,却效果卓着。妾身愚钝,敢问相爷,这其中……究竟是何道理?难道真如您所言,是有看不见的小虫作祟?”
她问得直接,眼神清澈而专注,完全是一个好奇学生请教老师的模样,暂时忘却了彼此的身份和那层若有若无的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