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0章 黄河新堤(1 / 2)
开封府以东,黄河沿岸,桃花峪段。
往年到了这个时节,此地的气氛就该像绷紧的弓弦一样了。天空阴沉得能拧出水,黄河那浑浊的河水如同一条躁动不安的黄龙,水位一天天肉眼可见地往上涨,拍打着原本那些由泥土、石块和柳条捆勉强垒成的旧河堤,发出沉闷而危险的咆哮。
沿岸的村庄里,家家户户早就开始唉声叹气,收拾细软,把粮食往高处搬,有门路的更是拖家带口去投奔外地亲戚。老人会指着河堤上那些新添的裂缝和渗水的“泪痕”,用颤抖的声音讲述着哪年哪月,这“黄河姥姥”是如何一发怒,就吞没了多少田地房屋,卷走了多少性命。孩童们则被严厉禁止靠近河岸,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等待灾难降临的恐慌和无助。
地方官更是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不停地往河堤上跑,组织民夫加固险段,设坛祭祀河神,祈求平安。但往往效果寥寥,该决口还是决口,该淹还是淹。治水,对于这个时代的官员来说,更多是靠运气和……事后请罪的水平。
然而今年,桃花峪一带的气氛,却透着一股子诡异的……平静,甚至还有点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期待?
原因无他,就在去年冬天到今年春天,朝廷派来了大队人马,据说还是那位“活神仙”陆相爷亲自规划的,在这段最危险的河岸,修建起了一道他们从未见过的、灰扑扑、硬邦邦的“怪堤”。
当时施工的时候,沿岸百姓可没少看笑话和嚼舌根。
“我的老天爷,这是修堤还是砌墙呢?用的这是啥?灰泥?这玩意儿能挡住黄河水?怕不是一冲就散架喽!”老河工王老倔叼着旱烟袋,看着那些工匠将一种灰色的粉末和沙子、石子混合,加水搅拌成粘稠的泥浆,然后浇筑进木板夹成的模子里,嗤之以鼻。
“听说这叫‘水泥’,是陆相爷弄出来的仙家材料,硬得很哩!”有见识广的年轻人反驳。
“仙家材料?呸!”王老倔吐了口唾沫,“老子跟黄河打了一辈子交道,啥玩意儿没见过?再硬能硬过石头?石头垒的堤年头久了还得被冲垮呢!这灰不溜秋的东西,中看不中用!”
不仅百姓怀疑,就连负责监工的本地县丞,心里也直打鼓。这法子太离经叛道了!不用传统的夯土、石砌,搞这劳什子“水泥浇筑”,耗费还巨大。这要是汛期一来,新堤垮了,他这顶乌纱帽怕是保不住,还得跟着吃挂落。他几次想上书陈述利弊,但一想到这是陆相爷亲自定的方案,又只能把话咽回肚子里,天天对着那灰扑扑的堤坝拜佛求神,只求它争点气。
如今,汛期已至,河水果然如同往年一样,开始汹涌上涨,浑浊的浪头一个接一个地拍打着堤岸。
但今年,那拍击声,似乎有些不同。
不再是沉闷的“噗噗”声,而是清脆响亮的“啪啪”声!仿佛浪头拍在了一块巨大的、完整的铁板上!
王老倔和一群胆大的村民,冒着被官府驱赶的风险,每天都蹲在离新堤不远的高坡上,目不转睛地盯着。
第一天,水位涨了尺许,新堤岿然不动,连个白印子都没留下。
第二天,水位又涨,浪头更大,新堤依旧沉默而坚固。
第三天,第四天……河水已经超过了往年的警戒水位,浑浊的浪涛带着从上游冲下来的树枝、杂物,凶狠地撞击着那道灰色的壁垒。
然而,那道水泥堤坝,就像个沉默的巨人,任凭黄河如何咆哮、冲击,我自巍然不动!表面除了被水打湿颜色变深之外,连一条细微的裂缝都没有!那光滑坚硬的表面,让浑浊的河水徒劳地冲刷着,连一点泥土都带不走。
“神了!真他娘的神了!”王老倔看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旱烟袋忘了抽,嘴巴张得能塞进鸡蛋。“这……这水泥堤,是啥玩意儿做的?咋比石头还硬实?这水撞上去,跟挠痒痒似的!”
旁边的村民也沸腾了:
“俺滴娘诶!你们看那水!根本啃不动这新堤!”
“往年这时候,旧堤早就开始渗水了,得多少民夫上去堵漏子!今年你看,干爽得很!”
“陆相爷!肯定是陆相爷的法子灵验了!这是仙法啊!”
恐慌变成了惊奇,惊奇变成了狂喜!
当汛期第一次洪峰安全通过,水位开始缓慢回落,那道灰色的水泥堤坝经历了最严峻的考验而完好无损时,整个桃花峪沿岸,彻底炸开了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