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知否 王若弗13(2 / 2)
老太太也真是够心狠,竟然一去不回!
果然不是亲生的就隔着一层,这明显是打算放弃自己了啊!
想到老太太临走前,神色平静甚至有些淡漠地交待给他的那番话,盛紘心里就像被针扎一样:“紘儿,你虽非我亲生,但这些年,我也自问已做到该做的一切。为你延请名师,为你娶妻,如今我老了,精力不济,只想寻个清净处颐养天年。
汴京还有我许多故交,华兰和长柏我定会带在身边悉心教导,为他们日后谋个好前程,不会堕了咱们盛家的门风。你不必挂心,安心当差便是。若……若是有合适的姑娘,你也可斟酌着,直接将人娶回来,打理中馈。”
想到这里,他不由自嘲一笑。
合适的姑娘?他如今这样的名声,又哪里能娶到什么正经的官家嫡女?怕是连有些体面的庶女,人家都要掂量再三。
续弦?谈何容易!
老太太这话,不过是给他留个面子,实则已是将他这个儿子彻底放弃了。
他越想越觉得心灰意冷,往日里那点因科举入仕、自诩清流的几分傲气,被现实碾得粉碎,如今也只剩下满心的悔恨。
盛紘捏着拳在廊下站了半响,终究还是吩咐下人:“去后院,把林氏放出来吧。”
“是,老爷。”
待下人走远,盛紘忍不住狠狠一拳砸在身旁的廊柱上——他心里恨极了林噙霜,恨她故作柔弱挑唆自己,恨她野心勃勃不知收敛,恨她让自己宠妾灭妻的名声坐实,恨她让自己落得如今众叛亲离、声名狼藉的境地!
无数个夜里,他都想直接了结了她,或是将她远远发卖,省得看见她便想起自己做的那些蠢事!
可……到底顾念着长枫和墨兰两个年幼的孩子。
王氏带走了华兰、长柏和如兰,他身边就剩下这两个庶出骨血了。若是他们的生母再没了,在这人情凉薄的后宅,下人最会看碟下菜,指不定就被养得歪了心性、成了废人,那他往后更是连半点指望都没了。
留着她,好歹还能照管儿女……
林噙霜出来时,鬓发微松,眼底带着怯意,却依旧不忘摆出几分往日的柔弱姿态,袅袅婷婷上前,未语泪先流,刚颤着声唤了句“紘郎……”,想要诉诉这些时日的委屈与思念,便被盛紘冷冷打断:“你既出来了,就好生照管儿女功课德行,往后安分守己,不许再兴风作浪。”他眼神锐利如刀,“若敢再耍半分心思,或是教坏了我的一双儿女,我便是拼着被人说心狠手辣,也绝不会再容你。你可听明白了?”
林噙霜吓得一哆嗦,连忙敛了神色,低眉顺眼地应了“是,妾身明白了,定当恪守本分,好生教养孩儿……”心下却是一片冰凉,继而涌起滔天的怨恨:王若弗那个蠢货,何时变得这般聪明强硬了?竟真能舍下一切,如今还把她逼到如此境地!
不过转念一想,和离也好,这样她岂不是有机会做正头大娘子了?
*
自献粮种后,赵祯召王若弗入宫的次数愈发频繁。
有时是在御花园的暖阁里,煮着新贡的建州茶,两人不谈朝政,只聊诗词歌赋,褪去帝王的威严,赵祯倒像个志趣相投的友人;有时是晚膳后,赵祯忽发兴致,带着三两内侍微服出宫,竟能在樊楼或是御街的书坊与王若弗“偶遇”,两人并肩走在华灯初上的汴京城,说些市井趣闻、家常琐事,连街角小贩的吆喝声都成了闲谈的点缀。
王若弗自是明白皇帝的心思,赵祯也是在等一个时机。
秋去冬来,汴京城的风一日寒过一日,王若弗城郊的庄子上却一派热火朝天。
北宋其实已经有棉花,只是叫法不同,主要种植于岭南、闽广等南方地区,中原地地方及北方比较罕见,而且多作为观赏植物或纺织原料的补充,用于制作被褥、枕芯的填充物,而并非做成成衣面料。
她早前让人从岭南、闽地搜罗的白叠子已尽数运抵,庄子里新置的那些铁骨木架——正是按她所绘图样,让能工巧匠反复试验打造的脚踏式脱籽机、大型弹花弓与三锭脚踏纺车,这些在时下闻所未闻的器械,转起来又快又稳,将原本需要依赖手工、繁琐低效的棉花加工工序节省了大半人力。
时下的主流冬装是丝棉袄,就是以蚕丝绵为絮,麻絮夹层,穷苦人家则靠多层麻衣叠穿少量兽皮御寒。
棉花之所以没被推广为成衣面料,关键在于加工技术不成熟,缺乏高效脱籽纺纱织布的工具,无法将棉花纤维制成柔韧的布料,所以自然做不成棉服。
这些问题对于王若弗来说只是小儿科,她让管事从城郊贫户中招了百十来名女工,管吃管住,每月还能领三百文工钱,这等稳当营生让女工们干劲十足。
轧籽、弹花、纺纱、织布、缝制,一道道工序流水般推进,不过月余,第一批棉衣、棉鞋便整整齐齐堆在了库房里。
那棉衣外层是粗麻布,内里絮满蓬松的棉絮,针脚细密,摸起来厚实暖和,比丝绵袄轻便,又比麻絮衣绵软,穿在身上竟无半分滞重感。
庄子上的女工个个面色激动,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
王若弗看着这批成果,嘴角翘起,这般劳心费力,固然是瞧着冬日里穷苦百姓冻得瑟瑟发抖,但若说全然无私,她倒也没这么高尚——前两次赴宴,撞见平宁郡主,她这个县主还得按规矩行礼,平宁郡主那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着实让她不爽!
如今她这个县主,可直接递牌子入宫,想要再升一级,还是需要一份实打实的功劳才行,这些棉衣,便是她筹谋已久的“投名状”。
不多时,几辆不起眼但满载着捆扎整齐的棉衣棉鞋,在护卫的护送下,驶离庄子,直奔宫门而去。
与之同行的,还有详细记录脱籽机、弹花弓、纺车图样与使用方法的册子,以及两名熟练操作的女工,以备垂询。
王若弗心中早有盘算:这冬日寒荒,京畿内外多少军民受冻,官家正愁无策缓解,这批棉衣送上去,正好能解他燃眉之急,
果不其然,棉衣和纺车技术一交上去,经过试用和工部验证,赵桢果真龙颜大悦!
在朝会上对王若弗大加褒奖,赞其“心怀百姓,巧思利国”。
朝臣试穿过后,待问过所费几何,得知成本竟如此低廉,也纷纷交口夸赞!
众人原本还私下揣测,王若弗这个长安县主圣眷正浓,又有此大功,怕不是要水涨船高,爵位再升一级,成为郡主甚至国夫人?
岂料,两日后的旨意下来,却是石破天惊——官家下旨,封王若弗入宫为妃,赐号“慧”,居一品贵妃之位!
这下满朝文武更是惊诧不已!
可转念一想,那长安县主的容貌气度,再想到官家近来频频召见、偶遇的传闻,又似乎有些释然。
哦,原来官家是存了这个心思。
美人、才女、能臣,集于一身,纳入宫中,倒是一举数得。
王若弗:“......”我只想再升一级,不是要入宫啊,喂!
御书房内的赵祯,却是心情颇佳地抿了口茶。
如此心思灵巧、能为他分忧、相处起来又颇为舒心顺意的女子,还不赶紧扒拉到自己碗里?
更何况,前些天已经有人探他的口风,想让他给他们家子侄跟长安县主赐婚,他当时面上不显,心里差点没气死!
他的人,也敢觊觎?如今好了,一劳永逸。
有趣的是,朝堂上的官员对此番册封,竟没什么异议。
本身嘛,你要封个更高的爵位,或许会触动某些人的利益或礼法规制。
一个女子,若有了堪比甚至超越寻常勋贵的实封爵位,又能自由出入宫禁、建言献策,长久下去,谁说得准会生出什么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