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烟灰迷踪(1 / 2)
雨下到后半夜总算停了,天刚蒙蒙亮就透着股呛人的土腥味。
我骑马冲进驿站时,晨雾还没散,后院的柴火堆像个黑黢黢的坟包,杵在灰蒙蒙的天色里。
“刘老三呢?”
我一把揪住扫地的驿卒,绣春刀的刀穗扫过他手背,吓得他手里的扫帚“啪”地掉在地上。
“老……老板在灶房烧火呢!”
灶房里弥漫着浓烟,呛得人眼睛发酸。
刘老三蹲在灶台前添柴,后背的粗布褂子沾着大片黑灰,听见动静回头看我,眼神里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慌乱。
“林捕头怎么这么早?要不要下碗热汤面?”
我没接他的话,径直走到灶台边,盯着他袖口那圈厚厚的烟灰。
这烟灰比寻常柴灰更细腻,颜色也深些,跟案发现场铜炉里的残留物莫名有些像。
“昨晚烧的什么柴?”我踢了踢灶台边的柴堆,全是些枯枝败叶。
“就……就后院捡的柴火啊,驿站穷,买不起好柴。”刘老三低下头,用袖子擦了擦脸,反倒把烟灰抹得满脸都是。
我盯着他的袖口,指尖不自觉地摸向腰间的银针。
红伶师傅说过,不同燃料烧出的烟灰味道、质地都不一样,松烟香灰最是特别,带着淡淡的松脂气。
可这灶房里全是烟火味,根本闻不真切。
“带我去后院看看。”
我转身往外走,刘老三跟在我身后,脚步声磨磨蹭蹭的。
后院的泥地被雨水泡得软烂,我特意绕到柴火堆旁——昨天注意到的那组“内八字”鞋印还在,只是被晨露打湿,边缘有些模糊了。
“林捕头找啥?”刘老三搓着手,眼神不停往柴火堆瞟,“这儿除了柴火就是杂草,没啥好看的。”
“你昨晚来这儿干啥了?”我突然回头,盯着他的眼睛,“驿卒说你后半夜还在这儿转悠。”
刘老三的脸“唰”地白了,慌忙摆手:“没有的事!我昨晚睡得早,许是他看错了!”
这反应太刻意,反倒坐实了我的怀疑。
我没戳穿他,只是绕着柴火堆转圈,脚下的泥地软得能陷进半个鞋跟。
突然,我注意到柴火堆西侧的泥地比别处更平整,像是被人刻意踩过。
“去拿点细粉来,越细越好。”我冲身后的下属喊。
刘老三的脸瞬间没了血色,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敢出声。
下属很快拿来一小袋滑石粉,我抓过袋子往平整的泥地上撒,白色的细粉铺展开,隐约能看见几个模糊的脚印——跟墙角那组“内八字”一模一样。
“刘老板,这脚印怎么说?”我指着细粉里的痕迹,“不是说昨晚睡得早吗?怎么会在这儿留下脚印?”
刘老三的额头冒出冷汗,顺着脸颊往下淌,在满是烟灰的脸上冲出两道白印。
“这……这是白天添柴时踩的!林捕头可不能冤枉人!”
我没跟他争辩,蹲下身用银针拨开细粉下的泥土。
泥土很新,还带着潮气,明显是刚被翻动过。
“挖!”我冲下属抬下巴,“从这儿挖,挖深点!”
捕快们立刻抄起锄头往下挖,泥土簌簌往下掉,很快就挖出个半人深的坑。
刘老三站在旁边,身子抖得像筛糠,双手紧紧攥着衣角。
我盯着坑底,心跳越来越快——说不定暗道入口就在这儿,或者藏着什么凶器、赃物。
可挖了足足有一人深,坑底除了湿泥啥都没有,连块碎木头都找不到。
“头儿,没东西。”下属喘着气,把锄头扔在一边。
我盯着坑底的湿泥,心里凉了半截——难道真的是我想多了?还是刘老三早就把东西转移走了?
刘老三突然哭丧着脸跪下来,“林捕头!我真的没杀人啊!就是昨晚起夜路过这儿,看见柴火快湿了,想挪到棚子底下,您就饶了我吧!”
他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脸上的烟灰混着泪水,脏得像个泥猴。
周围的驿卒都围过来看热闹,有人小声议论说我“没事找事”,“跟个驿站老板过不去”。
我攥着拳头,指节咯咯作响。
这是追风师傅教我追踪术后,第一次栽这么大跟头。
明明痕迹就在眼前,挖下去却啥都没有,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憋得人难受。
难道刘老三真的只是挪柴火?那他袖口的烟灰又怎么解释?
“起来吧。”我冷冷地开口,刘老三愣了一下,赶紧爬起来,低着头不敢看我。
我盯着他的袖口,突然有了主意——既然闻不真切,不如凑近了看。
“忙活半天,渴了吧?”我突然笑了笑,指了指旁边的矮桌,“刚好有茶水,喝碗歇歇。”
刘老三愣在原地,不知道我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下属赶紧倒了碗热茶递过去,他犹豫着接过来,手指都在发抖。
我故意往他身边凑了凑,假装要拿桌上的账本,胳膊肘“不小心”撞在他手腕上——
“哗啦!”
热茶全洒在他袖口上,滚烫的茶水烫得他“嗷”地叫了一声,慌忙用手去擦。
“哎呀,对不住对不住!”我嘴上道歉,眼睛却死死盯着他擦拭的袖口。
被茶水浸湿后,烟灰的颜色更深了,其中还混着些细小的、泛着油光的颗粒——这是松烟香灰特有的痕迹!寻常柴灰根本不会有这东西!
而且,这烟灰里还带着淡淡的松脂香,虽然很淡,但我从小跟着红伶师傅辨识暗器材质,对这种味道再熟悉不过。
案发现场的铜炉里,烧的正是松烟香!
“刘老板,”我收起笑容,眼神冷得像冰,“你这袖口的烟灰,倒是特别啊。”
刘老三的动作僵住了,擦袖口的手停在半空,脸色惨白如纸。
“不……不就是普通柴火灰吗?林捕头看错了!”
“普通柴火灰?”我冷笑一声,从怀里摸出个小纸包,里面是从案发现场铜炉里取的烟灰,“你自己看看,这两种灰一样吗?”
我把纸包扔在他面前,白色的烟灰洒在泥地上,跟他袖口的烟灰形成鲜明对比。
“再说了,”我往前逼近一步,声音压得极低,“普通柴火哪来的松脂香?老板烧火还挑名贵松柴,倒是讲究啊。”
刘老三的脸瞬间没了血色,往后退了两步,撞在柴火堆上,几根枯枝掉在他头上。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松脂香?哪有什么松脂香!”他语无伦次地辩解,眼神却不停往柴火堆后面瞟。
周围的驿卒都安静下来,眼神里带着疑惑和畏惧。
我知道,这一下戳中了他的要害,但光凭这点烟灰,还是定不了他的罪。
没有找到暗道,没有找到凶器,甚至连他为什么有松烟香灰都说不清——总不能说“因为他的烟灰好闻”吧?
“把刘老三盯紧了,”我冲下属使了个眼色,“他去哪儿你们就去哪儿,寸步不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