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伪装潜入(2 / 2)
这是“智慧天网”系统里最高级别的身份验证方式,直接读取心跳节律、虹膜震颤频率、皮下微电流、甚至血液中的激素水平等多项理论上不可伪造的生命体征数据。它像一个独一无二的灵魂签名,无法复制,无法模拟。
“他们要我们的人脸识别和心跳。”我感觉自己的嗓子有些发干,每一个字都说得无比艰难,“是实时的,加密的,最高权限的那种。”
完了。
这是我们绝对无法伪造的东西。我们的伪装再完美,也只是一个没有心跳的数字空壳。
我们所有的计划,所有的挣扎,在这里,走到了绝路。
“啧,看来光脚的,也得有双合脚的鞋才行啊。”陆小凡低声骂了一句,脸上却看不出丝毫的慌乱,反而有一种预料之中的释然。
他瘸着腿,一步一顿地走到我身边,盯着屏幕上那行如同最后审判的要求,眼神里闪过一丝更加浓烈的疯狂。
“别慌。”他说,声音不大,却异常稳定,“他们要一个亡命徒的生物特征,咱们就给他们一个。一个刚刚经历过一场火并、身负重伤、肾上腺素飙到极限、半只脚已经踏进鬼门关的亡命徒。”
“什么意思?”我不解地看着他,大脑因为巨大的压力而有些迟钝。
“完美的生物数据,本身就是一种破绽。”陆小凡的语速极快,像连发的子弹,“一个被追杀到穷途末路的人,心跳会平稳吗?虹膜会稳定吗?皮下电流会规律吗?不会!他的所有生命体征数据一定是混乱的、矛盾的、濒临崩溃的!这才是最真实的伪装!一个健康的、完美的数据包,反而说明我们是假的!”
我瞬间明白了。
这是一个逆向思维陷阱。我们一直在试图构建完美,而真正的答案,却是创造缺陷。
“可是我们没有数据源……”我的声音有些干涩,“我们去哪里找一个正在垂死的亡命徒来给我们提供数据?”
“不,你有。”陆小凡打断了我,他的目光灼灼地看着我,然后又转向我手边那台终端,“在你脑子里。沈心怡,别想怎么去伪造‘健康’的数据,反过来想。有没有什么技术,是专门研究怎么处理那些乱七八糟、濒临崩溃的信号的?比如……在战场上,士兵的生命监测设备被强电磁脉冲干扰了,信号断断续续,几乎全是噪音,但后方必须根据这些残缺的垃圾信号,判断他是不是还活着。有没有这种技术?”
他的话像一把钥匙,猛地捅进我记忆深处一把生了锈的锁。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随即,一段被尘封的记忆,一篇论文,一个名字,洪水般涌了上来。
“你怎么……”我下意识地问,声音都在发颤。
“我不知道,我只是在瞎猜。”陆小凡笑了笑,带着一丝狡黠,“但我知道,你这种学霸,肯定会去研究那种最前沿、理论上最牛逼,但现实里最没用的屠龙之术。现在,是时候把屠龙刀反过来,用来剔骨头了。不要去修正那些失真的信号,而是去……创造失真。”
“用算法,凭空生成一组符合‘重伤亡命徒’生理模型的、混乱的、但又在底层逻辑上自洽的虚假生物数据。”
我的指尖开始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
那篇论文,题为《基于混沌理论的生命体征信号修复与重构模型》,是我学术生涯中最得意,也是最痛苦的作品。
因为我的导师,张教授,在最后的评审时,以“过于超前,缺乏现实应用价值,是空中楼阁”为由,亲手否决了它。他当时说,我们的职责是维护数据的真实性,而不是在虚无中创造真实。
现在,这个被他判了死刑的理论,却成了我们刺向他,或者说刺向他所在的那个黑暗世界的唯一武器。
这是一种怎样黑色幽默般的讽刺轮回。
我不再有任何犹豫,双手重新回到了键盘上。
这一次,我敲下的不再是伪装身份的代码,而是一段段熟悉到刻骨铭心、曾经被我视为珍宝的算法公式。
它们在我的指尖复活,像一群被压抑已久的幽灵,从坟墓里爬了出来,开始在一个虚拟的维度里,构建一个虚假的、痛苦的、正在走向死亡的生命。
心率被设定在每分钟150次以上,并伴随着严重的心律不齐和室性早搏,模拟着心脏在衰竭前的最后挣扎。
血压波动被设定成一个陡峭的下降曲线,中间夹杂着因为应激反应而产生的短暂回升,完美复现了大出血导致的休克前兆。
虹膜震颤频率被注入了代表极度恐惧、愤怒和剧痛的杂乱信号,让那双虚拟的眼睛看起来像是在凝视地狱。
皮下微电流紊乱不堪,像一台即将烧毁的发动机。
我感觉自己不像一个程序员,更像一个用数据折磨囚犯的刽子手,用一行行代码,对一个不存在的人施加着最残酷的酷刑。
“好了。”我轻声说,声音嘶哑。我将那段充满了痛苦与死亡气息的数据包,毫不犹豫地发送了出去。
整个地下室再次陷入了绝对的死寂。
这一次,我们等待的不再是验证,而是审判。
十秒。
二十秒。
三十秒。
就在我的肺部因为缺氧而开始刺痛的时候,屏幕上终于有了变化。
那个始终在缓慢旋转的银色衔尾蛇图标,停顿了一下,然后缓缓地向两侧分开,像一扇尘封了千年的地狱之门,终于为我们打开了一条通往无尽深渊的缝隙。
一行新的文字,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仿佛恩赐般的口吻,浮现在屏幕中央。
【验证通过。欢迎来到‘万事通’,‘卡戎’先生。】
【你的‘玩具’很有趣。一场私密拍卖会将在十二小时后为你举行。】
我成功了。
我们进去了。
我靠在冰冷的金属椅背上,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瞬间抽干了,连动一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但我的心里没有丝毫胜利的喜悦,只有一片冰冷的、无边无际的荒芜。
我们用一个谎言,敲开了一扇通往更多、更大谎言的大门。
而代价是,我们亲手斩断了与身后那个世界的最后一丝联系。
从现在开始,我们不再是警察,不再是顾问。
我们是三个藏在城市下水道里的幽灵,一群被官方和罪犯同时追捕的、真正的亡命之徒。
我们,孤立无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