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她一勺,定了江山(2 / 2)
但她更清楚,真正的风暴,才刚刚开始。
就在礼成将散之际,跪于阶下的韩震忽然抬头,脖颈青筋暴起,嘶声问道:
“若有一日,你也用‘食’控人,谁来制你?”韩震嘶声一问,如裂冰河,在这万籁俱寂的清晨掀起无声惊雷。
百官屏息,目光齐刷向那素衣女子——她立于丹墀之前,风拂裙裾,仿佛随时会随雪飘去,却又像扎根大地般不可撼动。
苏晏清缓缓转身,目光落在韩震脸上。
他披发覆面,铁链缠身,眼中却仍燃着不甘与讥诮,像是在等一个虚伪的答案,好将她钉死于“权欲之妇”的史笔之下。
她没有开口,只是从袖中取出衣物。
那是一枚核桃大小的残核,早已被血肉浸染、挤压变形,边缘参差如齿痕,透出经年未洗的暗褐。
它静静躺在她掌心,像一枚封存多年的罪证,又像一段不肯安息的记忆。
“这是三日前你命人塞入我口中之物。”她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你说,若我不服毒自尽,便让全城百姓饿死街头。”
众人皆惊。
那日宫变封锁消息,外人只知禁军围宫、万民举火,却不知苏晏清曾被囚于偏殿,口含毒核,命悬一线。
“我咬碎它,吐出血,活了下来。”她指尖轻轻摩挲那残核,“可自此之后,舌根坏死,五味尽失。甜,再也尝不到了。”
风骤止,炉火微颤。
她说得平静,仿佛在讲别人的故事。
可正是这份冷静,比任何控诉都更令人战栗。
一个尝不到味道的人,为何还要执掌天下食政?
一个被剥夺了美食之乐的厨者,竟仍愿为万人烧饭?
因为她不是为口腹而烹,是为人心而煮。
“你说我会用‘食’控人?”她终于抬眸,目光如刃切入韩震瞳底,“可若连自己都骗不过,又如何欺瞒天下?我已无味觉,每一勺咸淡,靠的是百年《膳经》的计量,靠的是百姓脸上的笑意,靠的是炉火映照出的真心。若有一日我偏离此道——”她顿了顿,将残核轻轻放回袖中,“不用你问,自然有人来制我。”
韩震僵坐原地,喉头滚动,终是垂下头去,再无言语。
就在此时,城南鼓楼之外,老鼓伯拄杖而立。
他双目浑浊,手抖得厉害,却用尽全身力气,敲响了手中铜鼓。
咚——
一声鼓响,悠远绵长,穿破宫墙,掠过雪原,似是对昨日万家灯火的送别,也似是对今日新局的叹息。
史官停笔抬头,望着那鼓声传来的方向,良久,落下最后一句注脚:“鼓三更罢,民未眠。”
当夜,炊火阁内烛影摇红。
那口熬过“归心汤”的青铜鼎静置于堂中,鼎耳斑驳,却泛着温润光泽,像是还留着千万双手传递过的温度。
苏晏清独坐其前,金剑未佩,只以指尖轻抚鼎沿,仿佛在读一部无字之书。
窗外,街巷未歇。
百姓仍在守火,孩童围着炭盆唱歌谣:“苏博士,金勺响,一饭安得万民仰……”歌声稚嫩,却如细流汇江,悄然滋养着这座刚刚重生的王朝。
她闭上眼,听见炉火噼啪作响,恍惚间回到幼时厨房。
祖父站在灶前说:“真正的料理,不在调味,而在心意;不在技艺,而在是否对得起那一双双等着吃饭的眼睛。”
脚步声轻至。
她未回头,却知是他来了。
萧决立于月下门边,玄袍如墨,面容冷峻依旧,眼神却不再锋利如刀,而是沉淀成一种深不见底的守护。
“从今往后,”他低语,声音几乎融进夜风,“你的灶火,由我来守。”
她没有应答,嘴角却极轻微地扬起了一瞬,像雪地上绽开一朵看不见的花。
而在遥远北境,风雪漫天的荒原深处,一口锈迹斑斑的古灶静静燃烧着。
火焰微弱,却三十年未曾熄灭,如同某个被遗忘的誓言,在无人知晓处,执着地亮着一点星火。
乾清宫前,晨光再度降临。
苏晏清立于石阶之上,金剑仍未佩戴,青裙拂雪,身影孤绝。
昨夜万民齐呼“苏博士在,国未乱”,余音尚绕梁未散。
可今日风起,寒意刺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