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满宫灶火都哭了(2 / 2)
味道,本就是人心的回响。
就在此时,那枚从太后口中吐出的炭块,忽然散发出一丝微弱温热。
苏晏清缓缓跪地,指尖轻触其上。
皮肤相接的一瞬,百脉如焚,识海轰然震荡——
无数残味汹涌而来:祖父掌勺时腕力千钧的节奏、御膳房炭火噼啪的声响、某夜暴雨中一锅冷粥的孤寂……还有,一句几乎被时间吞噬的低语,在灵魂深处幽幽响起:
“清儿,记住……灶不死,火不灭。”苏晏清跪在殿中,指尖仍贴着那枚乌黑炭块。
它不再冰冷,反而像一颗沉睡的心脏,在她掌心微微搏动。
识海翻涌,百味如潮水般倒灌而入——不是香气,不是滋味,而是无数被压抑、被焚毁的记忆之味。
她忽然明白了。
这炭,不是灰烬,是祭骨。
舌尖抵上炭面,血珠渗出,腥甜与焦苦瞬间交织。
剧痛如刀割神魂,眼前景象骤然破碎:御膳房的梁柱在火光中崩塌,三百名“赎灶卫”披麻戴孝,跪于宫门之外,高呼“味不可绝”;祖父被铁链锁住双腕,却仍昂首大笑:“火种不灭,自有后来人!”暴雨倾盆,冷粥洒落泥地,那是他人生最后一餐……
可就在绝望深处,一道声音穿透百年风霜,轻轻落在耳畔:
“清儿,灶火不在锅中,在人心。你不是祭品,是薪火。”
她的身体猛地一震。
原来“承愿”从来不是继承一段过往,而是接过那一缕不肯熄灭的志意——以食载道,以味正心。
她不是要为苏家讨一个清白,她是为天下所有沉默的灶台,点一盏不灭的灯。
就在此刻,宫外忽有轰鸣传来。
金镬峰方向,御膳监最高处的青铜巨鼎无风自鸣,鼎下千年不熄的地脉火井猛然喷发!
赤焰冲天而起,直贯云霄,火光中竟浮现出一个模糊人影——身着旧式厨官袍服,手持长勺,正是苏砚,她的祖父。
那人影缓缓抬手,隔着虚空,与她指尖相触。
一瞬间,万籁俱寂。
苏晏清缓缓起身,脸上泪痕未干,眼底却燃起前所未有的清明。
她不再颤抖,不再迟疑。
她走向案前,将那枚刻着“封灶令”的炭块,连同《焚灶密档》一同投入殿中铜炉。
火焰腾起,由赤转橙,再化为纯粹的金色。
火中虚影渐显:先帝立于灶前,面容肃穆,亲手将一块炽热的灶心石放入苏砚口中,低语如风:“阿苏,你死后,你的火,就是我的钟。”
那是控制,也是敬畏;是诛杀,亦是供奉。
火光熄灭时,炉中唯余一枚微型铜钟,通体暗红,似由凝固的火焰铸成。
她拾起它,轻握掌心,温热如心跳。
“好。”她低声说,声音不大,却仿佛响彻整个皇宫,“那今日起,我的钟,自己定音。”
话音落下,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
三十六州,千县万户,凡有炊烟之处,灶火齐亮。
哪怕是最偏僻的山村、最贫寒的茅屋,炉膛中的火焰都骤然跃升,映照出人们惊愕又温暖的脸庞。
仿佛天地之间,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正在苏醒,从舌尖到心头,从民间至庙堂。
宫门外,萧决独立于夜色之中。
他手中还握着尚未归鞘的佩刀,玄袍猎猎,神情却罕见地松动。
一阵晚风吹来,带着远处宫墙内飘散的一丝极淡甜香——是雪落梅心糕的余韵。
那味道轻柔地滑过他的唇齿,久违的甘甜在舌根悄然化开。
他闭上眼,喉结微动,良久,才喃喃一句:
“原来……人间值得。”
殿内,苏晏清将铜钟收入怀中,转身望向太后。
老人已昏睡过去,面容安详,嘴角竟带着一丝久违的笑意。
阿封味伏地叩首,指尖在地面写下最后一句血书:灶启,则命续。
她轻轻合上铜盒,目光沉静如深潭。
但她不知道的是,此时紫宸殿深处,烛影摇晃,一道身影正伏案疾书。
笔锋顿挫,墨迹淋漓,写下的却是四个森然大字:
收权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