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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7章 咸的不是海是百年前的哭(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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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来,灰蝶南飞无踪。

苏晏清每夜都梦见海浪拍击巨鼎的声音。

那不是潮汐的律动,而是某种沉重如命的叩击,一下一下,直抵心脉深处。

她躺在梧桐院的小屋里,窗外风过檐铃无声,可她的胸口却总在子时隐隐震颤,仿佛有根看不见的丝线从遥远南方牵扯着她的心跳。

她已不再尝得出味道。

那一场“契焚”之术耗尽了舌尖精血,味觉如沙漏流尽,再难回返。

可奇怪的是,某些时刻,她竟仍能“尝”到——不是舌尖的感知,而是心口泛起的滋味。

苦、涩、腥、咸,层层叠出,像是有人把百年的悲鸣碾碎,揉进了她的血脉。

这日清晨,天光未透,陈封海便踏着湿漉漉的露水来了。

他一身粗麻渔衣,裤脚还滴着海水,手中捧着一块暗褐色的礁石,表面斑驳如鳞,刻着几道模糊的纹路——弯折交错,形似炊烟升腾,又像是一口倒悬之锅的轮廓。

“苏姑娘。”他的声音低哑得如同礁石摩擦,“昨夜退潮,我在老龙脊滩捡到的。它……会响。”

苏晏清接过礁石,指尖刚触上那古炊纹,心头猛地一悸。

嗡——

一股微弱却清晰的共鸣自掌心窜入经脉,竟与她贴身收藏的“味心玉简”残片同时震颤起来。

片刻后,残简边缘浮现出一行模糊血字,墨色发乌,字迹扭曲:

盐断,鼎醒。

她瞳孔骤缩。

这不是预言,是警告。

更诡异的是,就在那四字浮现的瞬间,她心口忽然涌上一股极苦之咸,像有千人万魂含泪咽下最后一口海水,在她体内凝成一道无法言说的痛楚。

她没有味觉,可这“咸”,分明来自百年前的绝望。

她终于明白——黑镬之根未灭,只是沉眠于海渊之下。

而江南近日蔓延的舌疫,那些百姓突然失味、厌食、闻香不喜的现象,并非偶然疫病,而是远古魇咒复苏的前兆。

就在这时,院门轻响。

阿听浪回来了。

他自东海归来,面容枯槁,双目深陷,舌头裸露在外的一瞬,让苏晏清心头狠狠一揪——那原本灵敏感知万物之味的舌面,如今布满纵横裂痕,像干涸龟裂的河床,边缘微微翻卷,渗着血丝。

他一句话没说,只默默从怀中取出一个油纸包,双手颤抖地打开。

里面是一撮灰白色的盐粒,无光无味,静置不动,却让屋内空气陡然变得滞重。

“我用了七天七夜,潜到‘哭渊’底下。”阿听浪以舌轻触碗沿,借震动传声,嗓音破碎如砂,“那里没有鱼群,只有回声……海底在哭。不是鱼,是人。很多很多孩子,在喊——‘阿娘,我好咸’。”

苏晏清呼吸一窒。

她闭上眼,将手覆于盐粒之上,运起“共感溯味”之术。

虽无味觉,但她以心为舌,以念为鼻,竟能感知到那盐中封存的微弱魂鸣——细碎、哀切、永不停歇,似无数幼小的灵魂被炼化成盐晶,困于其中,不得超生。

这一刻,她豁然醒悟。

这不是普通的毒盐。

这是“封魇祭盐”——用百年前被献祭的盐童心火与怨念炼制而成,专为压制“觉醒者”的五感。

谁若触及真相,谁便先失味;谁若试图追查,谁便沦为哑者盲者,再也无法听见海哭。

难怪沿海三十六盐场突现“盐疫”,百姓纷纷失味,朝廷却不急诊治,反倒强推“官盐”,美其名曰“统味安民”。

原来所谓治病,实为封口。

谁尝出旧味,谁记得真味,谁就是下一个被抹去的人。

她猛地睁开眼,目光如刃。

“取《海漕旧档》来。”

陈封海立刻奉上尘封多年的卷宗。

苏晏清翻至一页残卷,纸上墨迹斑驳,依稀可见记载:

“永昌七年,海味盟约立,盐民以血封味魇,朝廷以盐引偿。凡违誓者,舌腐声消,世代不得归岸。”

她指尖停在“血誓”二字上,冷笑出声:“他们不是在治病,是在履约。一百年前,他们用孩子的命换盐引,如今,他们在用百姓的嘴,继续还债。”

屋外风起,吹动檐下铜铃,发出一声悠长颤音。

她缓缓站起身,望向南方海域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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