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7章 锅底有泪,土里埋着哭声(2 / 2)
她怀里抱着口裂了缝的铁锅,嘴里嚼着带血的草根,眼泪滴进锅里,熬出第一缕炊烟。味从痛中来,火从泪里生。灶母转头,面容和她镜中的自己重合,你既承我道,便承我责。
苏晏清的眼泪砸进锅里,溅起的水花都是滚烫的。
她能感觉到地底的怨流在翻涌,像无数只手攥着她的脚踝往下拖。
她咬着牙,将心火凝成线,逆着怨流的方向引——
黄河渡口的渔妇突然尖叫。
她捧着刚捞起的鱼,鱼鳃还在动,尾鳍拍在她手背上,她哭着喊,是活的鲜!
我十年没尝过活鱼的鲜了!
苏晏清右手指尖一麻。
触觉像被人猛地抽走的线,从指尖开始,一寸寸往胳膊里缩。
她低头,看见自己的手在井水里泛着青白,连蛇盘使的体温都感觉不到了。
可那口铁锅在震,不是温度,是震动——像火苗在跳,像心跳在撞。
苏娘子!味锁喉的哭喊从井口砸下来,上来!黑气在缩!
井底的黑气突然像被抽了线的球,地缩进井壁裂缝里。
苏晏清瘫坐在井边,手撑在地上,却感觉不到泥土的触感。
味锁喉扑过来抱她,滚烫的眼泪砸在她脖子上,她却像在摸一团云。你摸摸火!味锁喉把她的手按在铁锅上,还热不热?
苏晏清张了张嘴,发不出声音。
她把脸贴在铁锅上,感觉到细微的震动透过金属传来——是的,像春夜里蜜蜂撞窗,像灶膛里柴薪爆裂的轻响。
她突然笑了,用没知觉的手指轻轻敲了敲锅沿,的一声,震动更明显了。
井壁深处传来细碎的响。
苏晏清侧过脸,用耳朵贴着地面——不是听,是。
那里有新的纹路在生长,像春草破芽,像幼根扎进土里,带着生涩的疼,却也带着鲜活的甜。
断其肝,锁其根,烧她的命火。
山巅传来灶烬七子的低诵,像冷风刮过耳际。
苏晏清抬头,虽然看不见,但能感觉到那七道目光像七把刀,扎在她后背上。
她摸了摸腰间的火种袋,三更火隔着布料烫着她——还在烧,没熄。
萧决的脚步由远及近。
他的玄色大氅扫过她的小腿,接着她被抱了起来,熟悉的寒铁味裹住她。三日。他在她耳边说,三日后若你还不醒,我背你出井。
苏晏清靠在他怀里,听着他的心跳一下一下撞着自己的耳朵。
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撑过这三日,不知道触觉还能不能回来,甚至不知道明天还能不能尝到一口热粥的甜。
但她知道,井壁里新长的根脉在动,黄河渡口的炊烟在升,而怀里的蛇盘使正攥着她的手指,掌心的月牙胎记,和她腕间的,和灶母的,烫得像团火。
山外的小镇已经在望了。
萧决的脚步顿了顿,苏晏清能感觉到风里飘来若有若无的烟火气——是粥香?
是饼香?
她闭了闭眼,把脸埋进他颈窝。
三日后的事,明天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