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9章 这口饭,我替他们尝了(2 / 2)
蒙灰的脸凑近他耳畔,声音轻得像叹息:清儿才三岁,别让她知道...我这个恶名昭着的师父。
幻象突然破碎。
苏晏清猛地睁开眼,泪水顺着鬓角流进草席。
她望着跪在地上的黑镬纪执,老婢正用枯枝在泥地上画着什么——一个字,一个字,最后画了个被铁链捆住的女子。
她不是叛贼。苏晏清的声音哑得像砂纸,她是替罪的母亲。她抬起手,轻轻碰了碰老婢的手背。
老婢浑身一震,颤抖着翻出自己的舌头——一道深疤从舌根贯到舌尖,像条狰狞的蜈蚣。
梁承灰突然抓起漆匣要往火里扔:苏娘子!
这书里的事要是传出去,朝廷肯定要血洗万灶会!
咱们刚把散了二十年的灶火聚起来,不能再...
你看她的舌头。苏晏清指着老婢,她守了二十年,不是为了让秘密烂在匣子里。她撑着坐起来,萧决忙托住她后腰。
她的手指抚过《黑镬纪》泛黄的纸页,当年被抹去的不只是我祖父的清白,是整整一代人的声音。
她们被写成魇,被刻成恶,可她们明明在喊疼。
梁承灰的手松了。
他望着苏晏清眼里的光——那光比灶膛里的火更烈。那您要怎么做?
拓七份,分藏七地。苏晏清从袖中摸出半块残墨,再写一份《太庙请祭书》。她望着棚外渐起的炊烟,不求官复原职,不求追封谥号。
只求每年今日,太庙前摆百桌白饭——让天下人看看,那顿没人吃得上的饭。
是夜,萧决替苏晏清换火种袋时,忽觉她心口的火纹猛地一烫。
他抬头,正看见她睫毛剧烈颤动,额角渗出冷汗。
棚外的月光突然被乌云遮住,有阴冷的风卷着草屑钻进来,吹得灶火炸响。
黑...残魂。苏晏清咬着牙挤出两个字。
萧决这才发现,她心口的火纹周围缠着几缕黑丝,像毒蛇正往心脉里钻。
他刚要运内力驱毒,苏晏清却按住他手腕:别...我要自己来。
她闭上眼,喉间溢出破碎的吟哦。
萧决感觉她的体温在飙升,火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亮起来,从指甲盖大小涨成巴掌大的红芒。
黑丝被灼得滋滋作响,却越缠越紧。
当第七道火纹亮起时,苏晏清突然吐出一口黑血,整个人软进他怀里。
阿清?萧决的声音发颤。
他探她鼻息,触到的气若游丝;摸她心口,火纹彻底熄灭了。
我烧的不是饭...苏晏清的手指轻轻勾住他的衣扣,是她们的声音。话音未落,她的手垂了下去。
山巅废坛上,灰主母捏着块无味干饼。
饼屑从指缝漏下,像落了场细灰。
她望着东南方的灯火,嘴角扯出个极淡的笑:你来了...可娘,等了二十年。
萧决抱着苏晏清在草棚里坐到天明。
当第一缕晨光漫进来时,他发现她怀里还紧抱着《黑镬纪》。
拓本的边角沾着血,却被她护得极稳。
他替她理了理乱发,指尖触到她冰凉的耳垂——那枚他送的银叶耳坠还在,在晨光里泛着微光。
该入京了。他轻声说,像是对怀里的人,又像是对自己。
他解下玄镜司的飞鱼纹披风裹住她,转身时瞥见梁承灰正带着万灶会的小子们往马车上搬书箱。
草棚外,不知谁牵来了匹青骢马,马背上搭着件半旧的绯色官服——那是苏晏清当年在国子监当博士时穿的。
萧决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这次,我们不走宫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