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9章 你们烧饭的样子,真像我(1 / 2)
火蝶娘的草庐里,灶膛的火映得她脸上的泪斑斑发亮。
她颤抖着又舀了一勺汤,这次没急着送进嘴里,先把碗贴在脸颊上——温的,像当年阿娘给她擦药时的手。
三年前清灶吏拿烧红的铁钳撬她的嘴,半根舌头被生生夹断时,她以为这一辈子都尝不出滋味了。
可此刻,舌尖那团麻痒的小蚂蚁,正顺着味蕾往喉咙里钻。
咸......她轻轻吐出第一个字,汤勺磕在陶碗沿上叮当作响,鲜,还有点甜。
姜......姜的暖!最后一个字几乎是喊出来的,惊得梁上的灰簌簌往下掉。
她摸索着摸向灶台,粗糙的指腹蹭过裂了缝的陶瓮,那是她藏了十年的米种。
当年阿爹被拖走时,往她怀里塞的就是这瓮米,说火灭了,米还在。
灶上的汤开始咕嘟冒泡,她突然想起什么,摸索着抓起块碎瓷片。
当年阿爹教她记火候,总说火是活的,要刻进灶里。
她踮着脚,在锅底歪歪扭扭刻下:火小三息,转文火,米粒开口时加盐。刻完最后一个字,瓷片地掉在地上,她跪在灶前,把脸埋进臂弯里——这是阿爹被带走前教她的最后一道汤,她终于能完整记下了。
次日清晨,隔壁张婶端着陶盆来借米。昨儿夜里就闻着你这儿香得邪乎,她扒着门框笑,我家那口子说,像他娘在时熬的米油。火蝶娘把刻着字的陶碗塞给她:按锅底的字烧。张婶半信半疑,可当她的灶膛里升起第一缕烟时,整个巷子的人都探出头来。
张婶家的饭香!有孩童喊。
比御厨做的还香!挑水的汉子吸着鼻子。
张婶掀开锅盖时,白花花的米汤正顺着边沿往下淌,像撒了把碎银子。
她抹着眼泪喊:这是苏娘子的法子!
当年她教咱们藏米种时说的,和这火候一模一样!
村塾里的铜铃响了第三遍,味启童还趴在窗台上。
他看着先生用戒尺敲着《火律》:记住,午时三刻,火必七分。小眉头皱成个疙瘩——上个月李阿婆家的米是潮的,用七分火能把饭煮成浆糊;前儿王秀才家的米晒得太干,七分火又会把锅烧糊。
他跑进门,拽住先生的袖子:火要看米!
看人!
看天!
放肆!先生的戒尺地拍在案上,震得砚台里的墨溅在《火律》上,这是御颁的《火律》,你个毛孩子懂什么?他抓起书要往火盆里扔,味启童扑过去抱住他的腿:别烧!
你看这米——他从兜里掏出把米,这把干,火要慢;那颗心,火要跳!
话音未落,窗棂一响。
一只光蝶扑棱棱飞进来,停在《火律》书页上。
原本墨迹未干的纸页突然作响,边缘卷起焦黑的波浪,唯独味启童指的那几行字,在火光里泛着金。
先生的手一抖,书地掉在地上。
他跪下来,颤抖着摸那行字:火随米转,火顺人心......这、这是天意啊!
味启童蹲下来,把散落的米一粒粒捡进兜里。
光蝶绕着他飞了两圈,停在他发梢上。
他突然笑了,露出缺了颗门牙的牙床——阿清姐姐说过,火是活的,就像他兜里的米,每一粒都有自己的脾气。
灶传碑的锤子停在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