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4章 第一个人跪了下去(1 / 2)
雪炊妪的指尖终于触到了融雪。
凉意顺着指缝渗进老树皮般的掌纹,却比往年的冰雪暖了三分。
她喉间发紧,捧起一掬水,指节因颤抖而泛白。
水珠子顺着指缝往下淌,在她灰布裙上洇出个淡青的圆。
她凑到唇边,舌尖刚触到水,整个人便如遭雷击——
清甜!
是清甜的!
像极了五十年前春溪里的活水,混着青苔与阳光的味道。
她浑浊的老眼瞬间涌满泪,水从指缝漏下去,滴在雪地上,也滴在她心口。火...回来了。她喃喃着,手背抹了把脸,指腹还沾着融雪,在眼角蹭出两道红痕。
她摸索着往回走,枯枝在脚下发出细碎的响。
草棚前的破铁锅歪在墙角,锅底结着三十年的灰。
她跪下来,用袖口擦了擦锅沿,又从柴堆里抽出把干松枝。
火柴在石头上擦了三次才着,火苗舔着松枝,噼啪炸出几点火星。
当第一缕烟从锅底升起来时,整村的残灶突然动了——
东边老李家的断灶地裂了道缝,南边王婶家的土灶灰簌簌往下掉,连村头那口被砸成三瓣的石灶,都在雪地里微微震颤。
噼啪声连成一片,像千军万马在叩门。
雪炊妪握着柴的手发颤,眼泪大颗大颗砸在松枝上,把火苗都砸得晃了晃:老东西,你听见没?她对着空气喊,灶...活了。
地脉童的耳朵突然竖了起来。
她正趴在冻土上,鼻尖几乎要贴到地面。
赤纹在她眼底跳动,像根被拨响的琴弦。
有什么东西从地底涌上来,顺着她的掌心往血管里钻——是热,是活的热!
她眼睛倏地睁大,猛地翻身坐起,双手在冻土上连拍三下,又指向北方。
这是她自创的火讯语,三下是,北指是。
灰烬守正在村西头扫雪,见她比划,扫帚地掉在地上。
他扯了扯身边小乞儿的破棉袄:二十几个灰头土脸的人跟着他跑向三里外的废灶。
那口灶埋在雪堆里,灶膛积着半尺厚的灰。
灰烬守跪下来,用袖子把灰掏干净,又从怀里摸出块火绒。,火镰擦出火星,柴草地烧起来。
火舌舔着灶壁时,地底赤纹突然亮了亮,像人的脉搏在跳。
第一个人跪了下去。
第二个、第三个,二十几人全跪在雪地里,额头碰着冻土,发出沉闷的响。
地脉童也爬过来,坐在他们中间,手贴着地面笑——她的笑声是哑的,却比任何铃铛都清亮。
陈照雪的指尖在崖石上掐出了血。
她站在风雪高崖上,寒霜印的裂痕从腕间爬到了掌心。
千里外的灶光像星星,一颗接一颗亮起来。
她袖中攥着冰心匙,那是父亲的遗物,银匙柄上还刻着冰纹。
当年父亲被诬陷以食谋逆,玄镜司用这把匙锁住他的味觉,让他在烈火中烧了三天三夜,没吭过一声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