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长夜守望(1 / 2)
春深,晨光熹微。薄雾如轻纱,笼罩着静谧的水乡小镇。河面水汽氤氲,偶有早起的乌篷船划破平静,欸乃声声,荡开圈圈涟漪,又很快归于沉寂。沈清澜如往常一样,在天色将明未明时醒来。推开老宅的木格窗,带着水汽和青草味的凉风拂面,驱散了最后一丝睡意。
三年多的隐居生活,已将她身上曾经的惊涛骇浪磨洗得近乎平淡。每日修复古籍,侍弄院中花草,与镇上寥寥几位知晓她手艺的旧书商、博物馆研究员保持着最简淡的交往。她的话越来越少,眼神却愈发沉静,像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映着天光云影,却难窥其底。胸前的鸢尾花玉佩贴身戴着,温润冰凉,再无丝毫异动,仿佛真的只是一件寻常佩饰,连同那段跌宕起伏的过往,一起被深深埋藏。
然而,有些东西终究不同了。她能感觉到,脚下的土地,呼吸的空气,乃至昼夜更迭、四季轮回的韵律,都透着一股前所未有的、深沉而稳固的“底气”。那是“新生之源”稳定运转后,为这个世界注入的、难以言喻的安宁。偶尔,在极深的静夜冥想时,她甚至能模糊地感知到遥远北极方向,那如同大地心跳般平稳、滋养万物的能量搏动。这是她以巨大代价换来的结果,也是她如今唯一能感知到的、与过去最深的连接。
这天上午,她正在工作室里,对着日光灯,用极细的毛笔和特制药水,一点点修补一页宋刻本的残破虫蛀。工作需要全神贯注,心静如水。窗外传来几声清脆的自行车铃响,是邮差。
片刻后,房东阿婆拿着一封信,敲响了工作室的门。“清澜,有你的信,好像是公家的。”阿婆的语气带着些许好奇和敬畏。
沈清澜道谢接过。信封是常见的牛皮纸,落款是“省文史研究办公室”,看似平常。但她指尖触到信封的瞬间,体内那已近乎沉寂的“生命回响”之力,却泛起一丝极其微弱的、如同琴弦被轻拨后的震颤。她面色不变,平静地将信放在一旁,继续手中的工作,直到阿婆离开。
午休时,她独自回到书房,才拆开信封。里面没有冗长的公文,只有一张简短的便笺和一张黑白照片。便笺上用打印字体写着:“近期民间征集文物中,发现一批疑似与古代天文星象崇拜相关的石刻残片,出土地点临近西南边境,文化特征独特。闻您精于古文字与符号辨析,附照片一张,若得暇,盼不吝赐教。”措辞客气,滴水不漏。
她的目光落在照片上。照片有些模糊,拍的是一块半埋在泥土中的青色石板,石板上刻着复杂的、环绕着中心漩涡的星点图案。那漩涡的形态,那星点的排列方式……与她记忆中“起源石碑”上蕴含的某些宇宙法则意象,有着惊人的、绝非巧合的神似!虽然残缺不全,气息微弱,但那种独特的韵律感,她绝不会认错。
这不是普通的考古发现。这是“基石”网络稳定后,世界上其他沉睡的、或曾受污染的古老能量节点,开始自然复苏或显现的迹象!那个“研究局”(陈延所属的部门),是在用这种方式,既向她传递信息,也在试探她的反应,或者说,寻求一种非正式的、心照不宣的协作。
她将便笺和照片收起,放入那个存放着傅靳言照片和神秘碎片的檀木盒子底层。没有回复的打算,但心中了然。守望,从未停止,只是换了一种更隐秘、更长久的形式。
傍晚,细雨又悄然而至。沈清澜撑着一把油纸伞,去镇头的杂货店买些宣纸和墨锭。细雨中的小镇格外宁静,青石板路湿漉漉地反着光,屋檐下水珠连成线。路过镇口那座年代久远的小石桥时,她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
桥的另一端,一个穿着普通灰色夹克、身形高大的男子,正背对着她,凭栏望着雨雾迷蒙的河面。他站姿有些僵硬,似乎腿脚不便,手里夹着一支烟,烟雾在细雨中迅速消散。
只是一个陌生的背影。但就在那一瞬间,沈清澜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呼吸骤然停滞。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无法言喻的悸动,让她浑身血液都仿佛凝固了。
那背影……那肩背的线条,那微微侧头时下颌的弧度……
仿佛感应到她的注视,那人缓缓地、有些迟疑地转过身来。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定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