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白纸为信,叩首报丧(2 / 2)
他的目光随即转向一直安静站在角落的我,语气不容拒绝:鹤宁,你也一起来。你是嫡长孙,这时候,你得在场。
我心中一凛,瞬间明白其中分量,郑重点头。
我们三人依次走出那扇被刺眼白纸遮蔽的大门,仿佛跨过生与死的界限。爸爸默默走在最前面,他那穿着旧军装的背影在冬日萧瑟的村落里,显得格外挺拔,也格外的沉重孤独。
第五节叩首传哀
每到一户门前,爸爸便会停下脚步。堂兄会深吸一口气,上前轻叩房门。在得到主人允许后,他并不会踏入屋内,而是和我一起直接在院门口或堂屋门外的石阶上,一声双膝跪地,将额头重重磕在冰冷坚硬的地面。
堂兄代表的是大伯这一房,而我,此刻跪下的身份是代表整个擒龙村曹氏家族,向乡邻宣告我们共同失去了一位至亲。
无需任何言语,这庄重古老的一跪一叩,本身就是最直接、最沉痛、最不容误解的报丧信号。主人家见到此景,无论手中忙活什么,都会立刻停下,脸上瞬间浮现哀戚肃穆,连忙上前连声道使不得,快起来。
第六节冰释前嫌
我陪着堂兄,一次次跪倒,一次次将额头触碰冰冷地面,感受那刺骨寒意与坚硬触感。堂兄曹桦看着我磕得青紫的额头,眼中闪过一丝动容。
爸爸始终紧抿的嘴唇、压抑着如山悲痛的眼神,以及他那为我们引路、承担一切的宽厚背影,让我的心中充满难以言喻的酸楚。
这古老而略显残酷的报丧仪式,不仅将至亲离世的哀痛用最原始庄重的方式传递给了整个宗族血脉和乡里乡亲;更仿佛是在一次次虔诚叩首中,让我们这些生者不得不去反复确认、最终接受那个冰冷无法改变的事实。
而这一次次共同跪拜,共同承受悲伤与目光的经历,也如同一种无声洗礼,终于软化和感动了我那原本因立嫡长孙而与我有些隔阂的堂兄。在他看向我的眼神里,多了几分属于家人的真切悲戚与认同。
第七节哀波荡漾
夕阳最后无温度的余晖,将我们三人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扭曲投射在擒龙村凹凸不平的冰冻土路上。
三个沉默的身影机械而坚定地挨家挨户跪拜,将这沉痛消息如同投入寂静冰湖的石子,一圈圈荡漾开去。那悲伤的涟漪无声无息笼罩整个村庄,浸透每一寸熟悉土地。
属于大伯曹淳,这位平凡而不平凡的黔中农人,在人世间的最后一程,就在这沿袭了数百年的传统肃穆仪式中,缓缓地、沉重地拉开了无可挽回的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