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星火长明(1 / 2)
六月的蝉鸣,撕扯空气。
今天的清州一中,却一片死寂。
老班林疏影老师走进教室。
眼睛红肿。脚步踉跄。
她扶住讲台。手指关节攥得发白。
嘴唇哆嗦。声音嘶哑破碎:
“同学们……”
“文老师……昨夜凌晨……突发脑溢血……”
“走了。”
教室瞬间真空。
呼吸停滞。
“呜——”
后排传来一声压抑的啜泣。
堤坝崩塌。
悲伤轰然淹没一切。
“不可能!”孙倩猛地站起,尖叫,“上周!上周五他还上课!”
她跌坐回去。伏桌痛哭。
宇文嫣死死攥着钢笔。
指节惨白。
下唇咬出血。
泪水砸在世界史笔记上。
后排男生红着眼。
捶打桌面。把脸埋进臂弯。
我的视线模糊。
泪水大颗砸下。
晕开了红色批注:“见解独到,继续努力。”
那个瘦高、秃顶、在讲台神采飞扬的身影……
那个说“历史要有温度”的老师……
没了。
“文老师……走时还在备课。”老班哽咽,“教案摊开着……钢笔没合上……”
“写到了‘联合国’章节结尾……”
“哇——!!!”
哭声彻底爆发。
那个讲历史趣闻的老师。
那个耐心鼓励我们的老师。
那个说我们是“少年中国”的老师。
真的不在了。
我悲痛欲绝。
灵魂深处,紫微神格微微震荡。
嗡——
一道暗金色波动,悄然荡开。
凡人不可察。
阴司亲随敏锐捕捉。
“帝君人间恩师陨落。”
讯息瞬间跨越阴阳。
直抵——
威清卫城隍衙门。
正殿。神案后。
焦琴将军霍然抬头!
朱笔顿在半空。
凛冽威严弥漫。
殿中阴差鬼卒,噤若寒蝉。
祂目光穿透穹顶。
望向阳世清州一中。
刚毅的脸上,掠过凝重与敬意。
“帝君的人间恩师……文先生,仙逝了。”
声音如金铁交鸣。
“此位于帝君,恩同再造。”
祂缓缓起身。
甲胄铿锵。
“传令!”
目光扫过众属官。
一字一句,森然:
“阴司各衙,皆需知悉——”
“文先生乃紫微帝君敬重之人。”
“其魂魄若入幽冥,当以师礼相待!”
“生前若有宵小曾令先生不悦……”
眼中寒光一闪。
殿内骤冷。
“查明录档。”
“待其阳寿尽时——”
“本将军亲自与他,慢慢说道。”
“谨遵法旨!”
阴差凛然应诺。
这道命令,重如千钧。
为那位逝去的教师,
在幽冥竖起无形保护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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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307宿舍。
姐妹们相见。
都是红肿核桃眼。
沉默爬上床铺。
只有抽泣声。泪水浸湿枕巾。
孙倩突然扑来。
紧紧抱住我。
脸埋在我肩头,泣不成声:
“三当家……文老师说……”
“要看着你闯全国赛……”
“说你是他最钻劲的学生……”
大师姐黄燕红着眼圈。
声音沙哑:
“去年……你们捧回奖杯。”
“文老师高兴得像孩子……”
“手舞足蹈,逢人就说——”
“‘这是我的得意门生!’”
“‘看到学生有今天,我此生无憾!’”
她的话像钥匙。
打开记忆闸门。
我猛地转头。
望向书桌显眼位置——
一个简朴木相框。
照片里,是文老师!
穿着半旧灰色夹克。
一手搂我肩膀,一手搂宇文嫣。
笑容灿烂耀眼。
眼角皱纹舒展。
我和宇文嫣被他揽在中间。
手里捧着冠军奖杯。
身后是欢呼的玉女门姐妹。
那是载誉归来的下午。
文老师特意找到我们:
“必须合影!”
“这是我教书生涯最高光时刻!”
“比我自己拿奖还高兴!”
他洗了好多份。
办公室、家里都放。
也成了我们宿舍“镇舍之宝”。
照片里的他,笑那么开怀。
那么满足。
仿佛所有耕耘,结出最甜果实。
可如今。
笑容犹在。人已永诀。
记忆继续汹涌——
从北京捧杯回来。
文老师叫我去办公室。
他没多夸。
用力拍我肩膀。
眼睛亮得惊人:
“曹鹤宁!”
“你从那些传统强校手里,硬抢回冠军!”
“好!太好了!”
“这证明一件事——”
“英雄不问出处!”
“才华不论地域!”
“清州一中的学生,一样能站上最高领奖台!”
“你给所有像我们这样的学校,挣了口气!”
他眼中的骄傲与激动。
比我手中奖杯更沉重。更滚烫。
“啊——!”
心口尖锐绞痛。
像被无形手狠狠攥住!
我再也控制不住。
扑倒床上。
脸埋进枕头。
痛哭失声。
为那个活力满满的老师。
为再也听不到的教诲。
为永远定格的灿烂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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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
宿舍无人入睡。
点亮所有台灯。
307被暖黄光填满。
仿佛能照亮远去的身影。
驱散彻骨寒意。
有人默默整理世界史笔记。
描摹珍藏板书批注。
有人伏桌抄写获奖报道剪报。
而我。
泪水模糊视线后。
再次铺开《天煞孤星》稿纸。
笔很重。心很沉。
像压着整片天空。
但我要写下去。
把文老师教的“历史的良心”写进去。
把他给的敬畏、追求、坚信写进去。
把他孩子般的狂喜与自豪写进去。
让个体挣扎与光辉被看见。
被铭记。
这或许是学生最好的告慰。
「1984年秋。
我背起妈妈拼缝的小书包。
七分忐忑。三分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