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叛逃(1 / 2)
夜色浓稠如墨,荣安和阿修罗身形在荒草荆棘与崎岖山道间疾掠,除了衣袂破风和脚步踏碎枯枝的细微声响,便只剩下压抑的喘息。
阿修罗本来扛着荣安跑了一段,为了省力,荣安跳了下来将体内那点微末内力催谷到极致,阿修罗则如同沉默的铁塔,紧紧护在她身侧。
奔行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前方出现一条废弃的樵径,旁边歪斜着一座早已破败的山神庙,残垣断壁,在月光下投下狰狞的影子。
两人身形一闪,没入庙中阴影。
庙内蛛网遍布,神像倾颓,空气中弥漫着尘土和腐朽的气息。
“暂且在此歇一脚,确认一下接下来的路线。”
荣安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她看向阿修罗,这个平日里憨直的巨汉,此刻眉头紧锁,铜铃大眼里翻涌着困惑、愤怒,还有一丝……难以置信的痛苦。
“阿修罗……”
她深吸一口气,压低声音,问出了那个盘旋在心头已久的问题:“阿六……他到底出了什么事?他现在在哪里?是谁对他动手?”
阿修罗庞大的身躯微微一震,他抬起头,看了庙门阴影处,又看了看荣安,嘴唇翕动了几下,瓮声瓮气的声音带着干涩和艰难:“阿六他……他被贼人带走……是雍王下令追截……”
雍王亲自下的令?
荣安一愣。
“为什么?”
荣安追问,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究竟发生了什么?”
阿修罗的拳头猛地攥紧,骨节发出嘎巴的脆响,他低下头,声音如同从喉咙深处挤压出来,带着巨大的屈辱和愤怒:“他们……他们说阿六……叛国!”
“叛国?”
这两个字瞬间刺穿了荣安的耳膜,直抵心脏,让她浑身血液都几乎冻结!
她猛地站直身体,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而拔高,甚至带上了些许尖锐:“不可能!绝不可能!”
李畴叛国?这简直是天方夜谭!滑天下之大稽!
荣安的脑海中想起那个陇西李氏。
那是大宋西北边境线上,用五代男儿的鲜血和忠骨铸就的一座丰碑,一个满门忠烈、堪称悲壮的将门。
从李畴的曾祖开始,李氏男儿便世代戍边。曾祖李继隆,与西夏血战于好水川,身被数十创,力战而亡,尸骨无存。祖父李仕衡,在对抗辽国南侵时,率孤军守弹尽粮绝的孤城逾月,城破之日,自刎殉国。父亲李偃,更是被誉为“大宋脊梁”,在与西夏的铁蹄谷之战中,为掩护主力后撤,亲率三百家将断后,血战三日,最终与麾下将士全部壮烈牺牲,头颅被西夏人悬于旗杆之上!叔伯辈,或战死于对西夏的袭扰,或殁于镇压边境叛乱,几乎无人得享天年,马革裹尸已是奢望。
李家是真正的“武将世家,忠烈满门”!用满门鲜血,铸就了赫赫声威和那清贵无比、不容玷污的门楣!虽然因为连年征战,人丁日渐稀薄,到了李畴这一代,只剩下他这一根独苗,权势或许不及蔡京、童贯等盘踞朝堂的显贵,但在士林清议和民间声望中,陇西李氏的地位极高,是忠义的象征,是国之干城!
而李畴,李六郎,正是陇西李氏唯一的嫡系继承人!他应是自幼耳濡目染的是祖辈的忠烈故事,背负的是整个家族乃至大宋边军对他的期望,他加入皇城司,行走于黑暗,所为的,难道不也是以他自己的方式,护卫这个摇摇欲坠的帝国吗?
他怎么可能叛国?
这比太阳从西边出来更让人无法相信!
“他们说他偷了机要图纸,献给了辽国。”
阿修罗的声音充满了痛苦和迷茫,“是关于汴京城防和禁军布防的绝密图纸……”
“荒谬!”
荣安脱口而出,她感觉自己的理智在受到挑战:“他要那些图纸何用?献给辽国?辽国如今自身难保,被金国逼得节节败退,他就算……就算真要投靠,也该是选择如日中天的金国!这构陷的手段未免太过拙劣!”
阿修罗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光亮,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对!雍王殿下……似乎也不完全相信。所以他才只是下令将阿六带回来调查,而非直接下狱论罪。我们也是才知道此事……”
荣安的心中又是一顿。雍王不信,看似留有余地,但背后隐藏的凶险,未必就比直接下狱小多少。皇帝刚刚遇刺,生死未卜,京城暗流汹涌,各方势力都在蠢蠢欲动。在这个节骨眼上,作为皇城司实际掌控者之一、身份敏感、背景深厚的李畴,突然被扣上“叛国”的罪名叛逃……
太不对劲了!
荣安的现代特工思维瞬间高速运转起来,如同启动了最精密的超级数据模型。她的大脑仿佛化为了一个庞大的信息处理中心,将眼前支离破碎的线索、已知的背景信息、人物关系、动机、时机……所有的一切,都纳入一个立体的、多维度的分析框架中进行构建和推演。
从时间线上看,皇帝刚好遇刺,李畴就被指叛逃,时间耦合度极高。
皇帝遇刺,京城权力出现真空,秩序面临洗牌。此时对李畴动手,既能利用混乱局面掩人耳目,又能有效打击皇城司的力量,甚至可能意在干扰对刺驾案的调查。这是典型的“趁乱下手”。
然后就是空间与证据链。李畴被指控窃取城防图纸,献于辽国。
图纸来源是什么?皇城司档案库?工部?枢密院?李畴是否有合理权限接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