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夜语花灵(2 / 2)
棺盖缝隙里,有什么东西在泛着冷光。石棺内的冷光原是一朵水晶梅花,花瓣薄如蝉翼,每道冰棱纹里都凝着半滴琥珀色的液体,凑近了能闻见雪后梅枝破寒的清冽香。
苏蘅的指尖悬在花芯上方,腕间金纹突然窜起细小火苗,推着她的手落了下去。凉意裹着暖流涌进血脉。
她的瞳孔骤然收缩——眼前的石室在融化,取而代之的是漫山遍野的焦土,黑莲藤顺着残剑攀爬,将玄衣战将的衣襟撕得破破烂烂。
他背对着她,剑刃上的缺口与萧砚腰间那柄“镇北”的剑痕如出一辙。
“阿砚,带灵枢走。”女声从她喉间溢出,可那分明是另一个人的记忆。
苏蘅看见自己(或者说另一个自己)跪在焦土中央,掌心托着这朵水晶梅花,鲜血正从指尖渗进花芯:“我以花灵血脉为引,封了这魔种,你...你替我看百年后的百花盛世。”
玄衣战将转身时,她看清了他的脸——与萧砚有七分相似的眉眼,眼尾同样点着颗红痣。
他的剑“当啷”坠地,伸手去捧她染血的脸:“灵枢,你说过要教我认遍天下灵植,说要在镇北王府种满你培育的雪兰。”
“那便等我醒。”记忆里的女子笑了,梅花突然绽放,冰棱纹里的琥珀色液体化作光雨,将她整个人包裹。
苏蘅的太阳穴突突作痛,她看见黑莲藤被光雨灼得蜷曲,看见战将被震退三步,看见光雨中的女子逐渐透明,最后只余下那朵水晶梅花,坠在焦土上。
“不——!”苏蘅踉跄后退,后背撞在石棺上。
她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泪流满面,水晶梅花仍稳稳躺在掌心,花瓣上的血痕与她指尖的伤重叠。
更令她惊惶的是,心口处传来若有若无的抽痛,像是有人正隔着千里之外,用刀剜她的命门。
“小蘅!”闷响般的唤声穿透石壁。
苏蘅猛地抬头,就见长廊尽头的石阶上站着道身影,玄色大氅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腰间“镇北”剑的流苏扫过阶上的苔痕。
萧砚的发冠歪了,额角沾着草屑,显然是从马背上直接滚下来的,可他的目光却像淬了火,牢牢锁在她身上。
“你怎么...”
“血契灯灭了。”萧砚打断她的话,一步一步往下走,每一步都踏得石阶咚咚响,“我在王府书案前看军报,突然心口像被火烫穿个洞。
暗卫说青竹村方向有灵能波动,我就知道——“他在她面前站定,伸手碰了碰她沾着泪的脸,”你又在闯什么不要命的祸。“
苏蘅这才注意到他的指节泛着青白,大氅下的里衣浸透冷汗,显然是快马加鞭赶了半夜。
她刚要开口,萧砚突然攥住她的手腕,盯着她掌心的水晶梅花:“这是...花灵传承?”
“我看见...看见初代万芳主。”苏蘅声音发颤,将掌心的梅花转向他,“还有...和你很像的战将。”
萧砚的瞳孔微缩。他抬起自己的左手,腕间有道旧伤痕,像是被利器划开又勉强愈合的,此刻正泛着淡金色的光——与苏蘅手背上的金纹遥相呼应。“二十年前,我母妃临终前抓着我的手说,”他的拇指轻轻抚过她手背上的金纹,“‘你命里有朵解语花,她来的时候,你的伤会说话’。”
石室的夜明珠突然全部亮起,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壁画上。
苏蘅望着壁画里并肩而立的男女,又望着眼前的萧砚,忽然笑了:“原来我们的故事,早就写在石头上了。”
“现在开始重写。”萧砚将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那里的灼热感已随着她的靠近消退,“我不会再让你一个人面对这些。”
苏蘅的指尖隔着布料触到他有力的心跳,忽然想起记忆里战将最后那句“等我醒”。
她吸了吸鼻子,把水晶梅花塞进他掌心:“那你帮我收着这个,万一我又被记忆卷走...”
“不会。”萧砚反手握住她的手,将梅花重新塞回她掌心里,“要卷也是一起卷。”石室外传来雄鸡报晓的声音。
苏蘅这才惊觉,月光不知何时已换成了鱼肚白,石阶上的苔痕泛着湿漉漉的绿意。
萧砚解下大氅裹住她,弯腰捡起她落在地上的火把:“先出去,药园的人该等急了。”
苏蘅任他牵着往上走,走到石阶中段时忽然顿住。
她回头望向石室方向,壁画里的女子与战将正对着他们笑,晨光透过洞顶裂缝洒下来,在两人交握的手上镀了层金边。
“萧砚。”她轻声唤他。
“嗯?”
“明天...陪我去镇北王府的梅园吧。”她歪头笑,“我想试试,能不能让那株枯了十年的老梅树,重新开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