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藤锁霜影踪(2 / 2)
十余个手持火把的青壮从田埂另一头奔来,火把光映得他们脸上的汗珠发亮——显然是听见动静后从村里狂奔而来。
为首的护卫张老三离得老远就吼:“族老!苏姑娘!可抓住那邪祟了?”
霜影被藤蔓捆成粽子似的,听见这话突然仰头大笑,震得后颈藤蔓都晃了晃:“邪祟?老子是白露使副统领,你们青竹村连给我提鞋都不配!”
张老三的火把“啪”地掉在地上,火星子溅到他裤脚,他却浑然不觉,只瞪圆了眼盯着霜影腰间的青铜瓶——那瓶子在火光下泛着幽青,像极了三年前山火夜,他在火场边缘见过的、被浓烟熏黑的器物。
族老的手死死攥着灯笼柄,指节发白。
他盯着霜影左眉骨的刀疤看了半响,突然踉跄着后退半步,被身后的二壮扶住:“是...是他。三年前山火那晚,我在村口老槐树下见过这道疤。”
苏蘅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她早从野菊的记忆里拼凑出那晚的画面:大火烧红半边天,这个叫霜影的男人举着青铜瓶在灵檀树下挖根,林氏(她名义上的继母,实为亲母?)扑上去撕打,被他反手推下悬崖。
此刻再看霜影的笑,只觉那声音像淬了毒的针,扎得她太阳穴突突直跳。
“带回去审。”族老突然挺直腰板,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狠厉,“祠堂地牢的铁锁换过新的,再加三道麻绳——这狗东西能夜闯药田,必是会些歪门邪道!”
霜影的笑声戛然而止,他盯着族老发颤的胡须,突然用下巴点向苏蘅:“老东西,你信这小丫头?她娘当年可是...”
“堵他的嘴!”族老吼得脖子青筋暴起。张老三抄起块破布就要塞,却被苏蘅抬手拦住。
她弯腰与霜影平视,腕间藤网微微发烫——这是植物在传递“危险”的信号。
“你们到底想做什么?”她问,声音轻得像风,却裹着冰碴。
霜影的瞳孔骤然收缩,像被踩了尾巴的蛇。
他盯着苏蘅腕间的藤网看了会儿,突然嗤笑出声:“想知道?那就来御苑吧。明昭皇家御苑的枯梅,可等你等得急了。”
苏蘅的呼吸顿了顿。她想起半月前县主派人送来的信,说御苑那株百年老梅突然枯叶焦蕾,连宫里的灵植师都查不出病因。
当时她只当是个赚钱的机会,此刻再想,霜影的话里分明藏着刀。
“带走!”族老挥了挥手,张老三和两个护卫立刻架起霜影。
霜影被拖走时还在笑,声音混着夜露飘过来:“小丫头,你娘的灵檀木根可还在我瓶里,想救她...呵,晚了!”
苏蘅的手指猛地收紧,藤网“啪”地绷直,惊得田埂边的狗尾巴草齐刷刷低下了头。
她望着霜影被拖远的背影,忽然想起昨夜梦里那个穿绿裙的女子——她站在灵檀花雨中,手里攥着半块焦黑的木牌,说:“檀木藏魂,莫要让白露使取了根。”
“苏姑娘?”族老的声音将她拽回现实。
老人的灯笼光映着他眼角的皱纹,此刻那皱纹里全是软和的笑意:“你做得很好。青竹村...信你。”
苏蘅喉咙发紧。三个月前,这些人还堵在她破屋前,用烂菜叶子砸她,骂她“克死父母的灾星”;三个月后,他们举着火把为她守夜,族老亲自给她递热姜茶。
她望着族老鬓角的白发,突然想起林氏临终前塞给她的布包——里面有半块玉牌,和梦里女子手中的木牌纹路相似。
“谢族老。”她垂眸应了声,袖中青铜令牌硌得手腕生疼。回村的路被火把照得通亮。
张大锤走在她身侧,锄头扛得笔直,像面护着小鸡的老母鸡:“苏姑娘,我今晚就睡祠堂门口!那狗东西要是敢跑,我一锄头砸断他腿!”
二壮举着火把凑过来,火光映得他耳朵通红:“我也来!我娘说,苏姑娘是青竹村的福星,咱得把福星护好了!”
苏蘅望着他们泛着汗光的脸,突然笑了。
夜风卷着槐花香扑来,她摸了摸腕间的藤网——藤蔓正轻轻摩挲她的皮肤,像在说“别怕”。
夜更深时,苏蘅回到自己的破屋。月光从漏风的窗纸挤进来,在土炕上投下银白的斑。
她解下腕间藤网,藤蔓如灵蛇般游回竹筐,筐底的野菊立刻凑过来蹭她的手,发出细碎的“沙沙”声——它们在说“霜影的瓶子里有怨气”。
她盯着窗台上的布包。那是林氏留下的,里面除了半块玉牌,还有件绣着灵檀花的旧衣裳。白日里太忙没顾上看,此刻月光正好,她伸手要去解布包的绳结,指尖却突然顿住——布包的角落,露出半页泛黄的纸角。
窗外传来夜枭的叫声。苏蘅望着那纸角,突然想起霜影说的“你娘的”,想起梦里女子的绿裙,想起御苑枯梅的传闻。
她轻轻摸了摸纸角,月光在纸页上投下两个模糊的字——“南宫”。藤网在竹筐里发出轻响,像是催促,又像是警告。
苏蘅望着窗外渐沉的月亮,突然明白:今晚的月光再亮,也照不亮那些被埋在岁月里的秘密。真正的风暴,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