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藤影织阵·草木共御(2 / 2)
山梁那边,有野藤突然拔高了三寸。苏蘅望着那抹绿意笑了。
她知道,等月亮再爬上老槐树梢时,青竹村的四周,会多出一圈会呼吸的墙——那是草木替她守着的家。
日头坠进西山时,柱叔的旱烟杆在老槐树下敲了三下。
他盯着王伯家杏树新抽的绿芽,又看了眼张婶往苏蘅竹篮里塞的半袋糙米,喉结动了动:“小蘅啊......”
苏蘅正蹲在井边清洗藤刺上的泥,抬头时见老人眼尾的皱纹都松了,像晒软的老树皮:“柱叔?”
“昨儿后半夜我去村头转了转。”柱叔把旱烟杆往怀里一揣,声音轻得像怕惊飞了檐下的雀儿,“那藤网罩着村子,风都绕着走。我摸了摸藤条,温温的,跟活物似的。”他突然提高嗓门,震得几个凑过来的小娃娃直缩脖子,”我柱老三活了六十岁,头回信这世上真有能护着青竹村的本事!”
人群里炸开一片应和。张婶把竹篮往苏蘅怀里一塞:“往后灶房留你半块灶膛!”王伯的孙子举着个烤得焦黑的红薯,踮脚往她手里塞:“姐姐吃!甜!”李三虎搓着衣角站在最后,见苏蘅看过来,慌忙把藏在背后的野鸡蛋往她围裙里塞,蛋壳上还沾着草屑:我、我婆娘说,明儿杀只老母鸡......”
苏蘅攥着渐渐变沉的竹篮,掌心被鸡蛋硌得发疼。她望着这些昨日还对她避之不及的村民,喉头发紧。
昨夜被蛊师用毒针扎穿的手背还在抽痛,可此刻那些疼都像浸在温酒里,软成了一团暖烘烘的雾。
“都散了吧。”柱叔挥挥手,又朝苏蘅使了个眼色,“小蘅歇着,夜里我让三娃子来守”门。”
苏蘅没说破——三娃子才十三岁,真要有事,哪里守得住?她摸着袖中还沾着晨露的藤条,等村民散尽后,顺着村边的野蔷薇丛慢慢走。
每经过一株植物,指尖便轻轻拂过叶片,听它们絮絮说着今日的变化:“东头老枣树的根不疼了”“南坡的野菊打了三个花苞”......
月上柳梢时,她坐在门槛上揉着发涨的太阳穴。灵力像被抽干的井,每动一根藤条都要咬碎半颗牙。
古柳的声音突然钻进耳朵,带着几分急切:“藤网在抖,西南方向,二十步。”苏蘅猛地直起腰。
院外的野藤突然绷成了弦,她顺着藤条的震颤望过去——山坳口的藤火灯笼本该亮如白昼,此刻却忽明忽暗,像被什么阴风吹得打摆子。
“是他。”她咬着后槽牙站起来,袖中灵藤“刷”地窜了出去。
夜风吹起她的衣角,远处传来枯枝断裂的脆响。
苏蘅闭着眼,指尖抵在门框上。
她能感觉到藤网像一张有生命的网,正顺着入侵者的脚步收紧——那人穿着软底靴,走得极轻,可每一步都碾碎了三株野薄荷,踩折了两根狗尾草。
藤条顺着他的鞋印爬,在他脚踝处打了个活结。
“啊!”一声闷哼刺破夜色。
苏蘅提着灯笼跑过去时,只见那人身子被藤条捆成了粽子,正被倒吊在槐树上晃悠。
月光照亮他脸上的青黑纹路——正是昨日趁乱逃走的蛊师!
他腰间的铜铃还挂着半截断绳,应该是想割断藤网时被反制了。
“醒了?”苏蘅把灯笼凑近他的脸。
蛊师缓缓睁眼,眼底闪过一丝惊恐,旋即又狠戾起来:“你、你敢动我......”
“我敢。”苏蘅扯断他发间的蛊虫囊,里面十几只血色虫蛹“啪嗒”掉在地上,瞬间被藤条卷走嚼成了浆。
她蹲下来,指尖按在他后颈的蛊斑上,金斑灵藤顺着她的手腕爬出来,在他皮肤上烙出个小太阳,“说,谁派你来的?”
蛊师疼得浑身发抖,却紧咬着牙不说话。
苏蘅皱了皱眉,对着缠在他腰间的藤条轻轻一吹。
藤条突然分出根细须,扎进他的人中——这是她从医书上学的,能让人暂时失去痛觉,却会放大五感。
“北疆......”蛊师的嘴不受控制地动了,“白露使......说您身上有......有花灵血脉......”
“白露使?”苏蘅的指尖一颤。她想起昨夜黑袍人袖中绣的白鹭图腾,想起手腕上那道至今未消的焦痕。
藤网突然剧烈震动,她顺着藤条的指引望向村外——山梁后有条被野藤覆盖的小径,藤蔓上还沾着新鲜的马蹄印,一路向北,消失在夜色里。
“北疆......”她喃喃重复着,忽然想起萧砚曾说过,镇北王府的密探在北疆发现过灵植师屠灭案的线索。
月光落在她手腕的焦痕上,像滴凝固的血。
后半夜,苏蘅坐在土炕上,借着月光翻看从蛊师身上搜出的羊皮卷。藤网顺着她的指尖爬出窗,在院墙上织成道半透明的帘。
风过处,藤条轻轻晃动,像在替她数着心跳。
她望着窗外那道通往北疆的小径,忽然想起萧砚临走前说的话:“若有难处,往北边放支穿云箭。”
藤网又颤了颤,像是应和她的心思。苏蘅摸出怀里的净化草叶,放在唇边轻轻一吹。
草叶打着旋儿飘向窗外,被藤网接住,顺着小径的方向慢慢飘远。夜更深了。土炕边的藤条忽然分出根细须,轻轻缠住她的小拇指。
苏蘅低头一笑,任那藤须拉着自己的手,在窗纸上画出道蜿蜒的痕迹——那是藤网延展的方向,往北,再往北。
月光漫过窗棂时,她听见古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藤网能走多远,你就能走多远。”